他语气里满是唏嘘,乱世里,风光一时的大有人在,到头来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主儿。
听了这些,沈放若有所思。
车间主任打了招呼,有事儿得忙活去了。
沈柏年应了声,扭头看到沈放还在发呆。翘着嘴角一笑,拍拍他肩膀:“你在想那个退役的老兵?”
沈放记得清清楚楚,那张脸他远着见过一次,在医院时候近着也见过一次,绝对不可能认错,可他方才见着自己却是一副完全陌生的神态,难道是他记性不好忘记了?
思绪还未抽出来,他只搭着话:“是啊,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问了话,沈柏年却又全然不顾他说了些什么,像是由陆文章想到了他自己,兀自感慨着:“曾经的英雄沦落为现在的样子,真是人生无常,过去我是多么在乎英雄这两个字。”
他面露愁容,本是仰着头,提到沈放时候侧目瞧他:“当年听到你背叛国家成为汉奸卖国贼,我真是痛心不已。想我一生为国效犬马之力,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对国家背叛。那时候我发表申明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一定很恨我吧。”
恨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滋味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当初打这个家逃出去,他心里对沈伯年的厌恶已经到了极限,后来他做出那样一件事情,其实沈放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澜,反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
“我能理解,换了我也会一样。”
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心情,也是真实。
沈柏年转而一笑:“没想到几年后,我的儿子英雄归来。对于我,对于沈家,都是久旱逢甘霖。”
他脸上洋溢着一种欣慰,搭在沈放肩膀上的手缓缓挪动着,轻轻到他的脖颈,转身与他对面。
“你妈在地下也会欣慰,而我,也可以安心去找她了。”
他这样说,一副死而无憾的神色,只是,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题到此,沈放垂眉,质问一般看向沈伯年:“妈的感受,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当年那个疯子一般的男人,何曾有考虑过他母亲任何的感受。
沈柏年脸上的笑随即消失,眉头轻轻蹙在一起,语重心长,像是这么久来都是异常误会。
“你一直埋怨我对你妈做的一切,可她才是一直在我心里的女人。”
“那苏静婉呢?”
沈放语速极快。
沈柏年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此番场景,周身枪炮,沈放瞧着沈伯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些年来,他似乎并非是自己认为的那样,他的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心事。
没过几天,物资的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
喜乐门里,沈放将罗立忠招了来,神神秘秘的。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罗兄。”
罗立忠猴精的,瞧着沈放的神色便已经差不读猜到了。
“跟汤姆森的生意有关?”
他面色红润有光,这样的消息,到底叫他打心底里高兴。
沈放点了点头:“美国人已经开始发货了,这边接收的商会也非常配合。”
还正说着,门忽然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个下属,趴在罗立忠身边耳语了几句。
“带他进来。”罗立忠说。
那人走出去,不一会儿另一个人提着箱子修了进来,径直将箱子放在桌面上。
“请罗处长多多关照,我们感激不尽。”
听口音是个外地人,这一句话之后那人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行了个礼后便毕恭毕敬地重新退身出门去。
包厢里重新回归安静,罗立忠抬手将箱子打开,沈放目光一垂,竟瞧见里面是满满一箱子袁大头。
罗立忠看着沈放隐隐带着诧异的表情,还未等他开口,先开口提出他的疑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有这么大的魄力让这些人自己找上门来送钱。”
他做事一向谨小慎微,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不考虑到。
“愿闻其详。”沈放抬起杯子递到嘴边。
“这些都是他们托关系找门路过来,让他们的孩子逃避募兵的。”
征兵?可是国民党在45年底就对外公布停止征兵了的。
沈放不解:“现在又开始征兵了?可没有看到公告呀。”
“这事儿归兵役局管,本来是要出公文公告的,因为军调被美国人压着,征兵公文就没出来,可各地军队的大佬们都在暗中有所动作。发现没有,得到消息的都是大富之家,党国的水,浑着呐。”
罗立忠冷笑两声,似乎在跟他说,蹚浑水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沈放一笑却与他重点不同:“明白,跟小日本干了八年,中央军减员严重,地方军也一样,毕竟有人有枪才有天下,不过小日本投降刚半年多就这样,是不是还是对付共产党?”
这样急于补充兵力,好像已经说明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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