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它就没事。」老头走到墓门处才停下,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紧拽着的是大叔。
大叔说:「您老手劲真不小。」
老头哈哈笑起来:「李先生,对不住对不住,人老了胆子反而细,让您见笑了。」
「哪里,」大叔对待老头十分客气:「叫我一骥就好。」
「哦,一骥,」老头站定:「没有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隋墓你进来过吧?」
大叔想也不想便回答:「咦?没呀,教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哦,」老头摸摸脑袋说,「想必是另外有人,一进来便出去了,以至于丝毫未动。」
「为什么?」
「自然是和我们一样,看见了『千秋万岁』。」老头将声音放缓:「算起来,他们那一脉比我们早数千年,他们畏惧的东西,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一骥,千秋万岁真是个邪门东西呀。」
大叔笑了(死老头,套我话……)
「一骥舅舅,它为什么邪门呢?」夏明若歪着头纯真地问。
大叔又笑了(死小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马上变得满脸诚意:「教授渊博,请教教授。」
老头想了想:「那我就从《抱朴子》说起。」
《抱朴子》是有名的神仙家言,分内外篇,外篇的学说接近儒家:内篇却专讲神仙、方药、鬼怪、攘邪却祸,在接受无神论教育的人们看来十分荒诞不经。
一九三七年,日寇全面侵华,为保存民族教育命脉,北平两大高校以及南开大学率先举校南迁,以「刚毅坚卓」为校训,高唱「千秋耻,终当雪」、「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跋山涉水,万里征途,先往长沙,再到昆明。
年轻的李长生与他的几位老师同学因为护送考古系财产,落在了大部队后面,经过湖广地区的时候,野外行路,听说了一件奇事。
山中古墓突然自己烧起来了。
传话的乡民据说是亲眼看见的,讲得绘声绘色:「喏!喏!就是那边!我正在地头上,远远的就看到烟!」
这人一见祖坟冒青烟,管他是谁家的,扑地就磕头。
磕了几十个觉得不对劲,烟太大了,又观望了一会儿,祖坟喷火了。
太惊悚了!
于是继续磕头。先替他家老娘求长命百岁,再替自己和老婆求,然后是儿子、女儿、猪、牛、羊猫狗鸡鸭鹅兔子……嘀嘀咕咕两三个小时,墓终于烧完了。
第二天他们家老母鸡多下了一个蛋,妈呀,真是太灵了了。
一群人哭笑不得,李长生等几个好事的便趁大家休息,跑到乡民说的地方去看,发现果然烧得厉害,地表一片焦黄,方圆数米的草木全都碳化,其中有个士兵用枪托捅了几下,结果地面整体塌陷了。
正当惊奇不已的时候,突然有声音说:「……天门地户人门鬼门闭?」
众人这才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十分落拓的老年人。
「老人家,你刚才说什么?」
那难民地般的老人便回答:「我在说『千秋万岁』。」
「那是什么?」学生们问他。
「镇墓神。」老人不愿意多说,转身要走。
士兵慌忙拉住他,给李长生使眼色,李长生恍然大悟,上下摸索发现身上,毛钱没有,满头大汗之际只找到一盒洋火,半块肥皂,便硬往人身上塞,老人迟疑半晌,伸手接下:「受之有愧。多谢。」
他捏紧洋火盒子,叹口气对李长生说:「带着这种东西,一旦见到『千秋万岁』,必死无疑。」
「为什么?」夏明若问。
「因为,『千秋万岁』这种镇墓神与火有莫大关系。」老人说:「我们遇见的这位老人,祖上世代盗墓,他的大伯据说就死于他的大伯据说就死在『千秋万岁』之手的手上。
光绪年间,老人的大伯带着他的父亲进入一座南朝墓,一切本来都很顺利,却在棺椁边上发现了两只陶上做的怪鸟,大约有一尺来高,一只是女人面鸟身,另一只是男人面鸟身。
他大伯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便举着油灯凑近了看,突然从怪鸟里炸出一团烈火,瞬间就将他大伯吞没,且火势曼延极快,数秒钟内,墓室天顶、地面、四壁相继爆燃。
说时迟那时快,老人的父亲飞爬进盗洞,虽然被严重烧伤,好歹逃了一命。病好后将这段经历说给一位算命先生听,那人惊恐万分说:「莫不是《抱朴子》所云之『千秋万岁』?!」
「正是。」李老先生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缓缓开口:「这种会自己烧起来的怪鸟,就是我们刚刚在小龛里看见的东西。我们看到的是女人面鸟身,应该是『千秋』,『万岁』就在它对面。」
「会自己烧……」夏明若喃喃。
「『千秋万岁』是祥瑞,常常与日月星辰、八封五岳、麟凤、青龙朱雀等四神同时出现,但这样瑞却仅仅对于墓主,对于私闯坟墓者,则是『天门地户人门鬼门闭』,死路一条。」老头继续:「据说一见到它们,必须先吹灯,后闭目,迅速退回。」否则生死难测。」
「这不科学。」楚海洋说。
「科学,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老头说:「好,这么长时间了,该烧的也早烧了,镇墓神『遇光则燃』的迷信破除了。年轻人去把『千秋万岁』抱出来,小心点。」
夏明若:「啊?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