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想了想,同意了。当晚众人回去休息,第二天上午开始剥离工作。由于大部分考古队员——包括周队长一一都被抽调去处理新出土的文物了,尸体随身佩戴的金石玉器以及一把玉柄长剑也被一起运走,所以反倒是这边显得人手不足,好在老头没有门第观念,把火叔和豹子也带进了工作队。
如果把揭离盔甲比作手术,那主刀的便是大叔和楚海洋,老头总指导,夏明若等人打下手,其余入则在甲片反面写编号,然后将其装进木箱,托运往北京。
甲片揭离后便是衣物,主要是丝绸制品,层次繁复。楚海洋只能先喷蒸馏水湿润后,再一点一点地慢慢揭开,揭下一片,夏若明便在其正反面涂上透明的有机玻璃溶液,以隔离空气。
这种溶液肯定不是最优选择,丝绸的形状颜色虽然会得以保存,但也会因此变硬。只是文革所造成的各方面停滞使得我国文物保护技术落后,随着科技发展,有机玻璃溶液终将会被取代。
过了几天林少湖捏着手术刀,心情愉快说:「终于轮到我了。」
他往地窖里一钻就二十个小时没出来,助手换了一批又一批,老头又穷紧张了,派夏明若去看。
夏明若推开厚重的大门,见那人在头顶上悬了一盏小灯,正面无表情地掏着古尸的肚子。
夏明若默默地退出去,然后把豹子架进来一起看热闹。两秒钟后豹子扑在门上吐了,脸色瓦蓝翠绿的。
夏明若惋惜地望着他,林少湖掀开古尸肚皮上烂布一般的肌肉层,说:「脾胃不和,胎气上升,出现呕吐,五周时始,十六周止。」
豹子转过身来,林少湖举着手术刀问:「不吐了?」
豹子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想看的话就可以出去,」林少湖说:「如果想看,那就把门关好,不许走动,除非我同意,否则不许发出任何声旨。」
豹子抬脚要走,夏明若眼疾手快把门踢上,扒上他的肩与之耳语:「我是为你好,胆子太小怎么当手艺人?」
豹子抬头一想对啊,他瞪着夏明若,只见其人一脸关心坦然。
「谢谢!」豹子握住夏明若的手,动情地说。
「都是工人阶级,要互帮互助要互相帮助。」夏明若说。
「安静,」林少湖仍然埋着头,用刀指指角落:「人家在这儿呆了一天都没说过话。」
角落里低矮处有两个反光点,一黄一绿。
夏明若眯眼看了看,喊:「老黄。」
老黄回答:「喵。」
林少湖慢慢抬起眼睛,夏明若立刻严肃地侍立一旁,豹子捡起老黄,躲到夏明若身后,大气不敢出。
林少湖对夏明若说:「你观察他的手臂。」
夏明若便戴上手套,在深棕色的尸体上按了按:「还有一点儿弹性呢。」
「奇迹吧?」林少湖微笑着说:「千年下朽,对于研究古人的人种、体态特征和病理简直是天赐的宝贝,可惜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夏明若问:「为什么不腐烂?」
「因为做过防腐,」林少湖示意看尸体的大腿:「这一片,还有这一片,很明显吧?这是膏血斑痕,我推测可能经过皮肤穿刺,以便把血液洗干净,同样的痕迹在他的手臂上也有。」
夏明若不住点头,豹子捂着嘴看房顶。
「然后,和棺液也有点关系,李老先生刚刚告诉我棺液可能是因为墓中水蒸气渗入而形成的。」林少湖说:「条件所限,我只是初步化验了一下,棺液里氯化钠的含量很高,巩的含量也很高,还有一些化学成分我查不出来了,估计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丹药溶化在里头,古人常常会做这种事。」
夏明若对豹子说:「听明白了吗?意思就是这个人被腌过了。」
豹子喉头耸动说:「你不要再讲了……」
这时候楚海洋推门进来:「咦?明若你又瞎蹿。少湖老师,东西找来了。」
「啊,谢谢。」林少湖从他手中接过一枝银簪。
「狗剩偷来的,他奶奶的宝贝嫁妆,文革时差点被当四旧破掉。」楚海洋笑着说:「你看怎样?」
「那我得快点儿用,以免有人挨打。」林少湖说着便取了只试管来,管里有一些褐色溶液。
林少湖把银簪扔进了试管。
夏明若瞬间明白了:「有毒?!」
「哎,」林少湖把试管举高,凝视着:「没有实验室,有古老的智慧……嗬……嗬!看见没有?」
三个人连忙围过去,林少湖将簪子取出,只见原本明亮的银饰,一端却微微发了暗。
「硫化银,」林少湖说:「古代砒霜提炼不纯,常常含有硫,硫一旦遇到银,就会产生化学反应,硫化银就是黑色的。」
他摇头笑笑,将银簪清理干净还给楚海洋:「职业病,我从他胃里刮下一了点东西,没想到猜中了。」
「我去喊老师!」夏明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被人以粗暴方式从床上拽起来的老头撞进了门:「毒死的?!」
「啊,」林少湖说:「有可能。」
「怎么解释?」老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