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豹说:「信个屁!您老跟夏明若就是天生一对!您怎么不更编邪乎点儿?」
「混帐!」大叔教育他:「你小子就没有夏明若灵活!我能说实话吗?我能说我一铲头正好打在墓志上结果把墓志打成八大块吗?那哥们再讲义气,也是个公安!」
豹子说:「切!」
大叔嘟喃:「反正那人姓宇文我可没骗他……」
林少湖突然走上甲板,站在大叔他们身后,把两人吓了一跳。
「宇文先生,」林少湖举着一根小臂粗的针筒:「请给我一点血样好吗?」
「啊?」
「我对你们的血统很感兴趣,」林少湖十分诚恳:「处于医学研究的目的,请配合。」
他不由分说卷起大叔的衣袖,强行扎了针就跑,大叔哀叫一声倒在栏杆上,脸色蜡黄蜡黄的。
「师父!」豹子大喊。
「豹、豹子……。」大叔虚弱地说:「下了船就给我买竹竿,还有,告诉北京的慕容明若,说……太……太狠了,让他保、保护自己的珍贵血液要紧保护好自己的珍贵血液!」
北京的慕容明若打了个打喷嚏,继续埋头填写学生登记表,填到家庭成分,熟练地写上:「工人。」
他爹说:「放心吧,咱们家上数八十代贫农,下数八十代还是无产阶级,跟地特反坏右军阀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明若放下笔观察他爹:「爸呀,你怎么脸色不好?」
夏爸爸摸脸,叹气。
「怎么了?」
夏爸说:「唉,感情问题……」
夏明若再椅子上僵了半天:「……妈终于不要你啦?」
「你跟谁?」
「跟妈呀,你又养不活我。」
「唉,儿子也靠不住,你还不如跟海洋呢……啊啊呸!!!」夏爸爸拍桌:「谁说你妈不要我?!」
「那谁不要你?」
「呜呜——」夏爸爸捂脸:「王国栋……」
「啥?!」这回轮到夏明若拍桌子了:「王国栋看上你了?!」
「是呀……」夏爸爸幽幽地望着远方:「给我写情诗:月亮啊,在夜里,紧紧地,紧紧拥抱你,爱情啊,在夜里,多么地,多么地凄迷……」
夏明若从椅子上滑下来,往门口移去,夏爸爸拉住他的衣衫领子:「……你别想去背给海洋听。」
夏明若抽搐着,脸嘴都笑豁了。
夏爸爸搂住他:「儿子,报应啊,呜呜呜呜……」
第十四章
前文说到夏爸爸是个眉清目秀的骗子,个性狡猾,每年都要带坏一批刚进厂的小青年,这个骗子本名叫做夏修白。
正常吗?不正常!
又是修正主义,又是白专道路,简直是视革命大好形势于无物,罪大恶极!
于是夏修白被全街道揪斗,然后由我国最高实权暴力机关——居民委员押解至派出所改名,在那儿遇到了正被铐在凳退上的初中生王国栋(注:参与某校「百万雄狮」于「工农前线」两派武斗,用板砖拍人)。
居委会主任大婶手舞足蹈,唱道老了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你就站出来,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夏修白你革不革命?你他妈革命不革命!?
夏修白也跟着抽筋:我革命!我革命!当机立断改名「夏东彪」,取义马主席万岁!林副主席万岁!
折腾完了夏东彪就回家了,顺便也把住在一个大院里的王国栋保出来。
过了几年林彪坠机了,夏东彪赶忙改名「夏东恩」,骥热爱毛主席、周总理。
结果人家又兴风作浪整周总理,眼瞅着又要挨批,夏东恩又改名「夏东青」,表明誓死捍卫毛主席,誓死捍卫江青同志。
合着连江青也倒台了,于是夏修白还是叫夏修白。
这么两面三刀你还不能说他,一说他就给你哭一说他就哭给你看。
泪眼婆娑,扑在桌子上抽抽搭搭说啐!我家老头子师从沈锡卿,九岁登台,十八岁给梅先生配戏,人称昆腔麒麟童,上海滩玉兰、芳华、雪声哪家剧团、哪个名角不喊一声师父?死之前你们说他黑帮大毒草,死以后倒说他是人民艺术家,谁两面三刀?到底是谁两面三刀?
这时夏明若必定帮他配戏,爷儿俩咿咿呀呀那叫一个精彩。
至于王国栋,今年二十八岁,颇为魁梧,片警,区十佳青年诗人,代表做《让我的情诗插满你的坟头》,内有名句:
我要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