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

作者:微笑的猫

  大叔茫然四顾,突然看见一早出去寻路的两个向导翻过沙丘,跌跌爬爬没命地向营地奔来,他楞住了,转身一把擒住夏明若的手腕。

  夏明若瞪大眼睛,发现他竟满头冷汗。

  「穿回去!不能脱!」大叔低吼。

  夏明若:「啊?」

  大叔放开嗓子吼起来:「弟兄们!黑风暴----!黑风暴要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立刻有人喊起来:「不可能!这是冬天!!四五月份才是风季!」

  大胡子跳起来:「放你个屁得不可能!风都来了还不可能!」他急促说道:「罗布人有个传说叫「寒鬼风」,说是五十年刮一次,刮一次地上五十年不长生灵,他妈的原来不是哄娃娃!不会就让我们碰上了吧!?」

  他将骆驼身上的重要物资卸下来往帐篷里堆,又冲着傻愣愣的队员们嚷:「快呀!!!」

  众人这才醒悟,立刻分散跑去加固帐篷,一时间营地里鸡飞狗跳,你撞我我踩你,鞋都跑掉了,喧闹声不绝。

  夏明若被楚海洋扔进帐篷,楚海洋说:「你别出来!」

  夏明若一胳膊肘把他推开,要往外钻。

  楚海洋生气了:「你别惹祸!我要去住房风堤,没空管你!」

  夏明若惊慌地说:「谁惹祸了!?我的猫不见了!」

  他急忙忙冲出帐篷,四下里喊:「豹子!豹子!……名若!你看见我徒弟没?」

  「没看见!」夏明若急得汗都出来了:「还有我的猫呀!我的猫呐?!」

  第十六章

  夏明若原地滴溜溜转了两圈,扣上皮帽转身就跑。楚海洋一把扯住他:「去哪儿?别信,你乖觉点儿!」

  「行,」夏明若立刻摆了个标准投降姿势,席地而坐:「哥们儿是从小乖觉到大的,你说东,我绝不敢往西。」

  转变太快,楚海洋满心起疑,可起疑也没办法,嗷嗷叫的钱大胡子连推带搡要把他弄走,他只能不住回头:「你呆着!别动啊!呆着!!」他呼唤大叔:「舅舅----!舅舅----!你看着他!」

  夏明若连连点头说:「我呆着我呆着,难道我还骗你不成?真是,连我都信不过」,结果等人一走远他就跑了,跑得还太急,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吃了满嘴的沙。大叔赶到拉他起来,见其唾得正起劲便有些幸灾乐祸,关切地问:「好吃么?」

  「呸呸呸呸!呸!」夏明若抹嘴:「香,一股骆驼味。」

  大叔大笑,扶着他说:「走,咱俩加快速度,起风之前还能回来。」

  夏明若倒站住了:「咱们去哪儿?」

  「四处转转,东西丢了还能傻坐着?」大叔说:「没事,据我经验,现在离真正的黑风暴还有一阵子。"他指着最近的沙丘说:「到顶上去,昨天我告诉豹子说是个古墓,你知道的嘛,豹子向来连睁眼瞎话都信。」

  「不谋而合啊,」夏明若了裹紧军大衣紧跟他:「我也觉得老黄就在这个地方,好歹养了十年的猫了,行为模式我一清二楚。」

  其实行为模式这种东西很难说,比如此时的营地中,老黄从炊事员古力姆的挎包里往外钻。

  古力姆拎着老黄的后脖子,憋足了力气在它脑瓜上连弹指功:「阿,阿囊死给!猫(第二声)~~的么找死~~我佛(说)两根胡萝卜子(这)~~~~~么重!?原来都四你的缘故!!」

  老黄波澜不惊地忍受着,因为它是一只做大事的猫。

  至于豹子,更是哪儿耶没去,只不过和睡袋一起被沙子埋了。十几分钟后他们重新团结回楚海洋周围,后者才惊觉大叔与夏明若已经不知去向。

  相比古荒大漠,这样的沙丘小得可怜,高度也不值得一提,可真要凭着人的脚力往上爬,又是要命地艰难。尤其是大风呼啸黄沙流动,夏明若平衡感不好,几乎是一步一跌,大叔只能解下腰间的麻绳,把两人系在一起。二十分钟后两人到达坡顶,张望着近在咫尺的雅丹群。

  大叔指着百米外的峡口说:「昨天晚上本来想在那儿扎营,但向导们坚决不同意,因为两面沙崖太陡,而且也不是必经之路。名若你是没来过沙漠,其实风沙比什么汽车坦克都要厉害,真是压死人不含糊,你看咱们脚下,刚踩的沙坑,小半米深,可眨眼就被磨平了。」

  夏明若仍然在唾沙子:「呸……哎呦,嗓子都痛……好歹出发前我还花了半个晚上吧《土壤学》和《沙漠研究》看了……」

  「咿!纸上谈兵!罗布沙漠啊,那冬天就是和塔克拉玛干不一样,和内蒙那边的也不同,风特别大,」大叔摆摆手:「行了,回去吧,看样子扑空了。」

  夏明若弯腰不停咳嗽,怀里的手电掉了。

  话说这人全身上下也就这只手电值钱,光束集中,且照程极远。原本属于学校里德尔问老师,往上可以追溯到抗战胜利后苏联红军控制东北时期。他捡起手电来无意间拧亮,峡口附近便有东西一闪而过----也就是那么零点几秒,却叫两个人都看见了。

  「反光?」夏明若不确定地问大叔。

  「拿来。」大叔接过手电,再细细一瞧,又什么都没有。

  两人各自愣了一阵,随后不约而同地往峡口方向冲。大叔边跑还边有意见:「想不到你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夏明若冤枉死了:「舅!我栓在你身上呢!!」

  「哦!哦!」大叔赶忙停下,夏明若一时刹不住撞在他后背上,两人稀里哗啦一口气滚到了沙丘底。再爬起来,夏明若灌了满鼻腔的血,他使劲地捂着,鲜血便沿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黄沙上,结成一个个暗色团块。

  大叔托着他的下巴让他仰头:「年纪轻轻,倒病怏怏的!」

  夏明若最不爱听这话,瓮声瓮气地反驳,大叔用脏得结了板的衣袖替他擦血,左右开弓动作颇为粗鲁:「我说乖乖,舅舅可比不得海洋舅舅可不是海洋,忍着些忍着点。」

  夏明若被他擦得满脸生痛,嗷嗷叫着说行了行了,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