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尧醒来的时候, 头有点痛。他记得前夜只喝了几杯酒,虽然自己量浅, 也不至于几杯就倒,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霍云滔那不靠谱的推荐的所谓特调,有着和清甜口感完全不相符的超强后劲。
怀里的“人”很软,带着软绵绵的肉感,只是不太热乎, 于是抱起来手感有余,温度却不足……
呃?
陆以尧仿佛察觉到不对劲,微皱的眉头下面,桃花眼缓缓张开。
预期中白白净净的脸如幻影般咻地消散,怀里抱着的只有白白净净的……被子。
陆以尧维持着骑被子的侧躺姿势, 花了两分钟,才把昨天晚上的回忆都拼接起来。
几杯酒不至于让他断片, 所以他清楚记得他被霍云滔架走——其实这事是半真半假,他确实微醺, 但不至于走不动路, 但霍云滔说只有醉了, 才能名正言顺让冉霖来房间照顾你, 以便后面天雷地火,水到渠成。他当时狠狠批评了损友的龌龊歪招,然后决定, 全力配合。
所以冉霖进来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确切地说他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刻。
可是后来怎么就从天雷地火发展成春风和煦了呢?
想来想去,陆以尧还是觉得这锅要冉霖来背——因为静静抱着他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舒服到让人不自觉放松,舒缓下全部紧绷,卸下全部心房,愿意和他讲所有的事情,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来亮给他,愿意就那样静静抱着他说话到地老天……并、没、有!
陆以尧用力抱紧被角左右来回滚,最后还是不解恨,只能抓过被子蒙住脑袋,发出沉闷却声嘶力竭的清晨第一吼——
“陆以尧你个废物!!!”
霍云滔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陆老师已经平静下来,正心如死灰地在卫生间里刷牙。
镜子中的男人双目无神,面色如土,牙刷毫无生机地在牙齿上运动,白色牙膏沫成为这一画面中唯一的亮色,随着牙刷在牙齿上跳“冒泡舞”。
“唔……”
听筒里传来的第一个音节把霍云滔吓一跳。
他知道冉霖早上有工作,所以料想这个时间肯定只剩下老友一个人在旖旎气息未散的房间里回味,所以准备飞个电话过来八卦+邀功。
但听筒里面的声音怎么都不像刚过完洞房花烛的男人。
“没醒?”霍云滔只能想到这一种原因。
陆以尧吐掉口中牙膏沫,漱了漱口,才对着放在旁边台上开着扬声器的手机,无精打采道:“刷牙呢。”
霍云滔在老友的声音里听出端倪,自认看透真相,立刻戏谑道:“你也不行啊,一晚上就虚成这样了?”
陆以尧浑身定住,仿佛听见一声“扑”,那是刀戳进胸口的声音。
“怎么可能,”陆以尧放下杯子,拿起手机,一扫之前的不振,精神抖擞,“我想事情呢。”
“装什么正经啊,”电话里传来霍云滔的嗤笑,“回味就说回味。”
扑扑。
又两刀。
陆以尧假装没听见心碎的声音:“还有其他事吗?”
“喂,你就这么对待为你操碎了心的兄弟啊,”霍云滔不可置信,简直伤到心寒,“这世界上没有真情谊了……”
“我错了,”陆以尧很少和霍云滔认错,但为了尽快结束通话,他愿意牺牲奉献,“你安排得非常周到,体贴,细致,感人。”
霍云滔嘿嘿一笑,得意得像迎风飘扬的彩旗:“必须的。我哥们儿终于要长大成人了,我得把所有环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算这样,我还担心你不能圆满成功呢,一颗心啊,悬了一晚上,总算能落地了。”
扑,扑,扑扑扑扑——
“咦?红姐电话进来了,可能找我有事,先不聊了。”
“哎,等等,你什么时候撤我还得过去帮你退房……”
啪。
手机屏幕回到桌面。
陆以尧长舒口气,默默把心口中的刀都拔丨出来,然后贴上无数创可贴,勉强止住了血。
人生啊,真是太艰难了。
……
冉霖天没亮,就回到了公寓。
先是洗了个澡,然后上床进行了短暂补眠,直到定好的闹钟响,这才赶紧起来,洗脸刷牙,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刷牙的时候,冉霖仔细观察镜子中的自己,原本是担心脸上有熬夜的痕迹,可后来发现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其余都不明显之后,心思就飘到了被自己孤零零丢在酒店的陆以尧身上。
脑补一下陆以尧醒来的状态,冉霖觉得他应该会抱着被子抓狂。
看着镜子中一口牙膏沫的自己,冉霖不无调皮地想,会不会此时此刻的陆以尧,也在郁闷地对着镜子刷牙?
六月下旬,太阳早早就挂上天空,已经有了骄阳似火的征兆,但一早一晚,还是凉爽的。冉霖刚出公寓,就被几个上班同样早的小姑娘认了出来,纷纷围着他要了签名和合影。
素面朝天,其实冉霖对合影有点打怵,但小姑娘拍好后很贴心地给他看,于是冉霖顾虑尽消——全是或多或少带了美颜效果的镜头,里面的自己肤质细腻眼大有神,比上了妆还好看。
清晨的时间段不太好打车,尤其冉霖还特意避开了人流多的地方,所以好不容易打上车之后,他开始认真考虑买一台属于自己的车。
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王希本是说让刘弯弯早上来接他,但他担心和陆以尧这边万一有特殊情况,没时间回家,八成就要起大早直接从酒店去公司了,这样刘弯弯要来接他肯定就会露馅,所以找个理由,没让这么安排。
哪知道他不光回家了,还有富余时间补了个眠。
真是心情复杂。
“冉哥!”
刚一进公司,冉霖就看见了等在前台的刘弯弯,而且小姑娘手里很贴心地拎着包子和豆浆。
“早。”冉霖笑眯眯从她手里接过早餐。
刘弯弯歪头,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问:“冉哥,你昨天是不是和朋友玩到很晚啊。”
冉霖下意识弯起食指,轻碰了碰眼睛下面:“黑眼圈很明显吗?”
“有点。”刘弯弯点点头,不过很快又话锋一转,“没事,冉哥你直接去化妆间,我和希姐说一声你到了就行,等化完妆,她就看不出来了。”
“机灵鬼。”冉霖给小助理点个赞,不过总是觉得不妥,“我还是过去和希姐打个招呼吧,都到公司了,不见一下说不过去,万一她还有事情要交代呢。”
“不用,”刘弯弯说,“今天韩泽也过来了,希姐和他都在老总办公室里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
“韩泽?”冉霖下意识皱眉,实在是一听这位同事的名字就感觉没好事。《凛冬记》六月底开拍,韩泽现在应该是进组前的最后阶段,冉霖想不出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
而且……
“他和希姐在老总办公室?”冉霖总算抓到了重点。
“嗯。一早就进去了,现在也没出来。”刘弯弯一副“我也很好奇”的模样。
冉霖没再多言,只隐约有些模糊的猜测,但实在捕风捉影的多,证据确凿的少。
能大清早就被老总叫过去聊的,要么是合约这样的重要问题,要么是一些必须要老总亲□□问的棘手问题。
一路思索,等反应过来时,冉霖已随着刘弯弯进了化妆间。
甩甩头,他不再多想,趁着化妆师做造型的间隙,又补了个浅眠。
梦无涯最近新招了一个行政总监,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要给员工一个温馨舒适的工作环境,于是公司里的绿植和鲜花就多了起来,化妆间里亦然,透明玻璃花瓶里插着几只百合,淡淡香气,沁人沁脾。
冉霖在这温柔的花香里,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昨夜的酒店,陆以尧在和他说完与父亲的隔阂后,一个翻身,重新压到他的身上,于是他俩妖精打架,打了一宿,到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陆以尧还搂着他不让他走,说是帮他把通告全推了……
然后,冉霖就吓醒了,一个激灵,吓得造型师赶紧拿开烫发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