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作者:凤歌

    “你来了么?”白朴微微一笑。

    萧冷看了玉翎一眼,道:“是!”

    白朴折扇指定玉翎头顶,悠然道:“那你还站着作甚,横刀自刎罢!”

    萧冷摇头。“怎么,难道要你师妹吃尽苦头,你才动手?”白朴冷笑。萧冷道:“如今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使这些手段,我无话可说。”“呛啷”一声,他将“海若刀”丢在身旁。白朴愣住。

    萧冷双目神光灼灼,道:“若今日我来,不是蒙哥帐下的勇士,而是黑水一绝的徒弟,你又当如何?”“黑水一怪”是武林人给萧千绝的称呼,他自己倒不在意,但萧冷视他若神明,只说“黑水一绝”,绝口不提这个怪字。

    白朴双眉微微耸动。“萧千绝的徒弟?”他沉默半晌,缓缓问道。

    “是!我不依仗宝刀,只求公公平平,堂堂一战。”萧冷沉声道。

    白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绝不使诈?”他问。

    “绝不使诈!”萧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白朴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虽然师父不许我用剑,也不认我,”他将折扇丢在一旁,道:“但我白朴心中,自始至终,都是公羊羽的徒弟。”

    “请!”萧冷将黑袍挽起。

    白朴大袖一挥,“请!”

    两人各自踏上一步,萧瑟秋风掠过树梢,文靖不由打了个冷噤。

    旭日初升,霞光满天,白毛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蒙古大营中响起悲壮的胡笳之声,三声吹罢,十万蒙古大军,齐刷刷立于山水之间,环绕一座高台,神情肃穆,衣甲鲜明。

    蒙哥登上高台,昂首四顾,大声道: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十万人齐声应道:“是!”声震天地。

    “成吉思汗的子孙有打不赢的仗吗?”蒙哥又问。

    “没有!”

    “有攻不下的城吗?”

    “没有!”蒙哥见众人回答整齐,气势雄壮,不禁血为之沸,说:“宋狗有这样威猛的战士吗?”

    “没有!”应答声象阵阵殷雷,滚滚传出。

    “宋狗派人烧了我们的粮食,想饿死我们。”蒙哥扫视众人:“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众军群情激愤,齐声高呼。

    “我们还有三天粮食,三天中,能够砸碎宋狗的乌龟壳吗?”

    众军轰然大笑,纷纷喊叫:“砸碎宋狗的乌龟壳。”

    蒙哥将手一挥,万众无声,只听他沉声道:“古时有个将军,渡过河水,烧了木船,砸了锅子,只留了三天的干粮,却打败了比他多几十倍的对手,我的大军比他精锐十倍,三天之内,一定攻破合州,杀他个鸡犬不留,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古人的士气达到了极点,齐声喝道:“对,用宋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哥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羽箭,单膝跪倒,仰望苍天:“我!勃儿只斤蒙哥向长生天、向大地、向伟大的祖先发誓,不破合州,就如此箭!”

    他双手高举,奋力一折,羽箭断成两节。

    蒙古大军死一般寂静,唯有山谷幽风,卷过将军们的帽上的长缨,簌簌作响,一名蒙古战士跪了下去,随即,好像大海的波浪,十万大军带起让人窒息的呼啸,从山间到谷底,伏拜在地,齐声喊道:“不破合州,便如此箭。”

    史天泽跪在地上,心中满是忧郁,掉头看了看身边的伯颜,只见他浓眉紧锁,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城坚难下,粮草不济,强行攻城……”

    念头还没转完,蒙哥站起来,目视众将,道:“安铎。”

    安铎出列,“你今早对朕说了些什么?”蒙哥狞笑道:“再说一遍。”

    安铎浑身发抖,几不成声:“臣下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刀斧手!”蒙哥大喝。

    一名上身赤裸,梳着三塔头的壮汉举着大斧应声走出,“安铎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斩他头颅,祭我大旗。”蒙哥一字一顿。

    安铎不及分说,已被按到在地,壮汉手起斧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祭师托着金盘,盛起头颅,向着苍天,高高举起。

    蒙古大军一片欢呼。

    蒙哥举起成吉思汗留下的白毛大纛,“擂鼓!”他望着合州城池,目光炯炯,遥遥一指。

    刹那间,将士的整齐的步伐掩盖了金鼓的激鸣。

    萧、白二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掌风到处,花木尽摧,“浩然正气”与“玄阴离合神功”其性相克,两种真气弥漫空中,激的“咝咝”作响。黑水绝学讲究“先发制人。”萧冷的“如意幻魔手”快的出奇,断是霆不及发,电不及飞,处处力抢先机,双手吞吐不定,宛如风吹云动、星剑光芒。

    白朴则足踏奇步,不动如山,一路“须弥芥子掌”使得出神入化,双手蝶起叶落,飘然舒缓,似个柔韧万端的气囊,敌强则收,敌弱则放,守在方寸之间,却不失潇洒气度。

    二人各以生平本事,赌斗生死,直把文靖看得神驰目眩,心头急颤,这近月的时光,他已跨过了上乘功夫的门槛,武功上的见识,非是月前那个傻小子能比。他从二人的武功中,渐渐看出一些门道来,边看边与“三才归元掌”相应证,每有所得,心头便一阵狂喜。

    萧冷那日身负重伤,刚刚痊愈,此时斗得久了,隐隐然有复发之兆,掌力减弱,手下也有些迟滞。“这黑衣的要糟!”文靖心想。果然,白朴掌力暴涨开来,顷刻间,双方攻守互易。

    萧冷生来极是骄傲,生平除了萧千绝,谁也不在他眼里,此时在白朴手上落了下风,当真气破胸膛,眉锋微扬,招式由极快变成极慢,双臂一沉,两拳紧握,“嘿”的一声,十指倏地弹出,五道刀锋般锐利的劲气破空而出,隐隐带着雷声。

    文靖一惊:“好厉害,白先生如何抵挡?”这路功夫叫做“轻雷指”,乃是萧千绝早年的看家绝技,当者披靡,但极耗内力,萧千绝也很少用过,后来他悟通更厉害的武功,更抛在一边。萧冷练功勤苦,但资质悟性都弱了些,萧千绝的功夫他不过练了五成,练到这个“轻雷指”,便受了阻塞,精进缓慢,但到了这个地步,放眼天下,已是少逢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