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中格格响过,端木长歌身子一软,颓然扑到在白朴身上。
白朴全力护住心脉,只等这垂死一击,出手之后,全身顿时松弛,幽幽吐了口气,闭目气绝。
萧冷见他如此顽强,心中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挥刀割断玉翎臂上的牛皮索。玉翎跃起,揉了揉手腕,讪讪地道:“师兄
,我……”但要向他认个错字,又万万开不了口。“以后别任性就是了。”萧冷苦笑一下,从怀中取出羊脂玉瓶,服下两粒“血玉还阳丹”,将玉瓶扔给玉翎道:“你也吃些,我办事去了,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办什么事?”
“杀人!”萧冷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寺门之外。
玉翎拿着玉瓶发了阵呆,忽听身后响动,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青衣人伫立在白朴身前,神色迷惑。
“啊!”玉翎喜上心头,冲上前就是一拳,叫道:“你这个假货,居然骗我。”文靖步子微错,让过她的拳头,冷声道:“不要烦我。”
玉翎见他神色冷漠,不禁一愣,道:“你生气什么?”
“我……”文靖看了她一眼,硬着心肠掉过头去:“我……我不想再见你。”
玉翎如遭雷击,呆了一呆,伸手去探他额头,柔声道:“你病了么?”
文靖不敢看她,别着头后退两步,只听她道:“呆子,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淮安王,我都喜欢你。”玉翎会错了意。
“可……可你是蒙古人!”文靖恨声道:“昨晚,我爹爹死在你们蒙古人手里,我……我不能喜欢你了。”他最后一句,说得万分艰难。
玉翎愣了一下,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你肯丢下你师兄么?”文靖冷笑:“你肯丢下你师父么?”玉翎闻言,不禁呆了,“我……我不知道。”她喃喃道。
“你肯丢下你师兄、肯丢下你师父么?”文靖踏上一步,狠狠逼视她。
玉翎见他这么凶恶的神情,心中委屈万分,全无主意,蓦地一顿脚,叫道:“我丢不丢得下不用你管,你再用凶样逼我,我……我要揍你了。”
“好,好。”文靖脸色铁青,退后三步,颤声道:“我不过是乡下的穷小子,你是大人物的师妹、徒弟,我哪里敢逼你,这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也当从来没认识我……”他眼圈一红,掉过头,从白朴腰间取下九龙玉令,在手中握得温热,两点清澈的水珠滴在白朴血迹斑斑的衣衫上。
“死呆子,你……你不讲理。”玉翎再也忍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文靖昂首望天,也不看她,大步流星,向寺外走去,“死呆子。”玉翎急了,想逮他回来,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叫道:“你去哪里?”
文靖默不作声,只是走路,忽地眼前人影一晃,玉翎拦在前面,噙着泪望着他,“你……”她刚刚吐出一个字,文靖身形如风,与她擦肩而过。
“你好狠心。”身后传来玉翎哀婉欲绝的哭声,文靖听得心碎,只想回过头去,大哭一场,但想到父亲惨死的情形,心肠复又刚硬。
跨出了藏龙寺的大门,他直奔城东太守府,只听到里面大呼小叫,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哭叫道:“来人啦!杀人啦!”
“来晚了?”文靖心一沉,跃上墙头,只见远处一道黑影,闪电般向经略府掠了过去。他知道李汉生凶多吉少,但也不及细查,飞身跟上,身后士兵呼叫连天,几支箭从后射来,敢情他也被当作刺客一伙。文靖足下不停,反手或勾或带,神意所至,响声不绝,羽箭失了准头,从他身边掠过,钉在屋脊之上,把房下的军士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心急火燎,一路追去,还没到经略府,刺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越过墙头,只见遍地尸首。“这厮好生张狂。”文靖心惊:“竟然明刀明枪,直截了当杀进去了。”他徇着尸首,快步追去,隐隐听得兵刃撞击之声。一声嘶哑的惨叫传来,文靖知道又有人殒命海若刀下,不及绕门而入,跃上房顶,看到经略府内厅前,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侍卫尸体,林梦石与吕德不在,王立身着重铠,胸前一道明晃晃的刀痕,贯穿铁铠,直透里面的软甲,虽没伤着肌肤,却被这一刀之力震飞,撞在墙边,口中满是鲜血,沿着墙根艰难挪动,试图逃逸。
场上仅有四名川中豪杰与萧冷纠缠,这些人平日作为王立的护卫,只在文靖游目四顾的功夫,四人中又倒了三人,独剩刘劲草苦苦支撑。萧冷已经杀得性起,刀光闪闪,若漫天霜雪,与刘劲草一合即分,刘劲草踉跄后退,血染衣襟,一条胳膊握着松纹古剑,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一丈开外。他脸色惨白,见萧冷一步跨上,刀光满目,不禁把眼一闭:“罢了!”
萧冷正要斩尽杀绝,身后风声急起,似有暗器飞来,当下弃了刘劲草,错步矮身,刀势一偏,向后划出,身后青瓦乱飞,细细的尘沙蒙蒙散开。沙雾中,一道青影若有若无,急闪而至,蓦地一顿,好似来得太急,站立不住,意态惊惶,双手乱挥,疾风骤雨般,锲入萧冷的刀影之中,正是“人心惶惶”。
这招以拙生巧,乱中取胜,萧冷直觉掌力此起彼伏,重重叠叠,好像铺天盖地般涌至,一时竟然摸不透他的底细。不得不施展身法闪避,海若刀连挽了六个光环,环环相扣,护住全身,饶是如此,仍然被一道掌风扫在腰间,“笑腰穴”酥麻一片。
他晃了晃,倒退数步,看着文靖,又惊又怒,引了个刀诀,喝道:“是你么?来得好!”海若刀如蜂翅般嗡嗡鼓动,修罗灭世刀“焚灭天地”使了出来,无边的刀影好像死神的火焰,漫卷虚空,所到之处,天地俱失。
文靖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再无半分迷惑,神意随着辽阔的大地延伸,向无穷的苍穹弥漫,天地间一切微妙变化,尽在掌握之中,当海若刀卷到之时,他终于遁入“镜心识”的玄妙境界,足下如踏天际浮云,双臂如挽千缕柔丝,指尖在空中划出咝咝异啸,轻飘飘捺入好似没有穷尽的刀影,萧冷只觉海若刀每出一刀,便似乎沉了一分,一招未绝,海若刀竟欲脱手而出,不由心头一震:“好小子,用步法泄我锐气,用掌风带动刀势,实在不可小觑。”
他是遇强越强的性子,被文靖的武功激起胸中傲气,厉声长啸,刀法忽变,“焚灭天地”变成了“气断须弥”,这是一刀,也只得一刀,明白快捷,看似无甚奇处,但使刀者毕生功力,尽在着一刀之中,人刀合一,如以修罗神威力,剖断茫茫须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