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起仓猝,花氏众人俱都惊得呆了。火真人飞跃而起,举剑便往花清渊面门疾刺。花慕容慌忙上前,举剑抵挡,但此时阿滩与哈里斯用了花清渊的灵丹,气力恢复,也跳将上来,以二敌一,将她与花清渊隔开。火真人腾出手,一支剑呼呼生风,杀得花清渊连连后退。两名侍从见状,奋力上前,却被火真人刷刷两剑,刺中腰腿,双双摔倒。花清渊见二人危急,忍着剧痛,连出两剑,出手虽已不成章法,但仍将火真人挡住。两个侍从也知到了紧要关头,奋力爬起,在他身旁一瘸一拐,拼死护卫。
如此斗了数招,花清渊只觉胸口如有几十把小刀绞动,浑身乏力,偏又不敢倒下,心知自己这一倒,万事俱休。正自苦挨,忽听梁萧嘻嘻笑道:“花清渊,你还不投降呀?”花清渊蒙眬看去,只见梁萧挟着晓霜,走向那华服公子,晓霜浑身僵直,竟似被点了穴道,花清渊惊得失声叫道:“梁萧,你……要作甚?”分神之际,几被火真人一剑穿心。
梁萧笑道:“叫什么叫?大笨驴,你女儿被我抓啦,你还不投降?”此言一出,不仅花氏众人骇怒,便是那三个凶人,也一个个放慢手脚,分神来瞧。四王子正觉惊疑,梁萧却嘻嘻一笑,用蒙古话道:“我也是蒙古人呢!”四王子听他说得流利,又是一愣,皱眉道:“你蒙古话说得很好啊。你既是蒙古人,怎么又与汉人一伙呢?”
梁萧撅嘴道:“我才不是他们一伙,我是那个姓秦的抓到手的,他天天打我,打得我好苦!”四王子疑惑道:“那好,我来问你,你是蒙古哪一部的人?”梁萧顺口应道:“我是勃儿只斤部。”话一出口,众人尽是一凛。要知勃儿只斤乃是皇族姓氏,只有成吉思汗的家族才配使用。梁萧见那四王子神情古怪,心儿顿时怦怦直跳。四王子盯了他半晌,忽而笑道:“小家伙,你真是勃儿只斤部?”梁萧点头道:“我妈说她是勃儿只斤部,那我也是勃儿只斤部了。”
梁萧这话倒并非说谎。蒙人姓氏以部族为号。算起谱系来,萧玉翎的父亲不里王子是成吉思汗的嫡孙。窝阔台汗时,蒙古发动“长子出征”,命令蒙古族所有长子,必须从军西征。不里跟随拔都汗,越过匈牙利,横扫欧洲,但他不服拔都,拔都怀恨在心。后来,不里跟随窝阔台的子孙叛乱,被拔都和蒙哥捉住杀死,妻子尽皆沦为奴婢。
萧玉翎本是不里庶出的女儿,母亲乃是不里从西域掳来的胡姬,不里醉酒之后,将玉翎的母亲殴打致死。到不里死时,萧玉翎年纪尚幼,着实受了许多屈辱。后来她从师姓萧,更名萧玉翎,但她对父亲厌恶已极,从不愿提起往事,故而除了几个极亲近的人,几乎无人知她的身世来历。
那四王子将信将疑,联系前情,寻思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大可能说谎。他即便不是我同部之人,也有莫大关系。而今宋元交战,胡汉不两立。那秦伯符必是憎恨我族,从哪个王公府里将这孩子掳来,肆意殴辱。哼,我勃儿只斤富有天下,尊贵无比,岂容这些宋人欺辱?”想着,脸色顿时和缓下来,微露笑意。
梁萧指了指花清渊,又指了指花晓霜,说道:“这个是他女儿!也是那个女人的侄女,只要你用她胁迫他们,他们敢不听你的吗?”四王子见花晓霜一脸惊惧,哭个不停,心中更无疑虑:“就算小娃儿弄鬼,这小女孩的眼泪却不是装出来的。”
花慕容气得流泪,口中“臭小鬼、小畜生”地乱骂,手舞长剑,便往这边扑来,心想即便救不了侄女,也要杀了梁萧,以解心头之恨。四王子见她即便生气,模样也甚可爱,更觉心痒,忖道:“这白衣女秉性刚烈,我强逼于她,她势必抵死不从,大失兴味。不如用这小女孩胁迫她,让她服我,任我摆弄。”当下自梁萧手中将晓霜接过,只觉她浑身僵硬,便对梁萧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有见识,也罢,好好跟着本王,包你享福不尽。”
梁萧笑道:“有羊奶茶喝么?有小马驹骑么?”四王子一愣,哈哈笑道:“都有都有,还有烤羊羔吃!波斯马骑呢!”梁萧大喜,拍手直笑。四王子见他天真流露,也不觉哑然失笑,一转眼,扬声叫道:“都给我住手罢!”三名手下闻声后跃,四王子向花慕容笑嘻嘻地道:“你侄女都在我手里啦,还不乖乖服从我么?”
花慕容怒不可遏,本想大骂,但一看花晓霜,心口一痛,几乎落下泪来。四王子见状,知她心意动摇,大是得意,又向花清渊笑道:“你武功不错啊,若愿为本王效命,我看在美人儿份上,便不计较方才之事,让火真人为你解毒疗伤。”花清渊以剑拄地,啐了一口,怒目不语。四王子笑道:“我乃大元皇帝第四子脱欢,此次南来查探动静,得了一张地图,却被姓秦的横里截去了,你得给我拿回来。此外,我要你妹子做我的姬妾,我堂堂王子,想也不辱没了她吧!”花清渊闻言一惊,继而扬眉怒道:“花某虽是一介草民,也知礼仪廉耻,卖国之事,决然不为!”
脱欢笑道:“果真是臭硬脾气,你中了火真人的‘幽冥毒火’,女儿的生死也在我手里,若是不听我言……”花清渊不待他说完,沉声道:“死则死矣,不必多言。”他瞧了花晓霜一眼,眉宇间露出伤痛之色,涩声道,“霜儿,爹爹这辈子对你不起,你还未出生,就因我之故患上重病,如今又让你落入强贼之手,爹爹……爹爹……”说到这里,语声凝噎,眼里已是泪光溶溶。花晓霜更是泣不成声,忽地身子一晃,似欲昏厥。花慕容猛一咬牙,丢开宝剑,大声道:“脱欢,我跟你走,你……你放了他们父女。”花清渊惊道:“阿容,你胡说什么?”
花慕容凄然一笑,默不作声。脱欢两眼在她秀靥上一转,笑道:“汉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美人儿不愧是女中豪杰,叫本王越发相敬了。本王定然亲你爱你,决不怠慢的。哈哈,阿滩,还不替我请美人儿过来。”阿滩应了一声,却怕有诈,瞧着花慕容,面露犹豫,花慕容双眼一闭,两行清泪顺颊滑落。脱欢见阿滩仍是踌躇,不由怒道:“怎么?平日里自吹自擂,如今连这点小事也不敢办吗……”话未说完,突觉腰间一麻,浑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凉,一柄剑架在颈上。只听梁萧在身后咯咯直笑,紧跟着手里一松,晓霜也被他拉了回去,只听梁萧笑道:“晓霜,你装得似模似样的,真把他们骗过去啦。”却听晓霜呜呜咽咽,抽噎道:“萧哥哥……我……我不是装的,我……瞧着爹爹那么重的伤,心里难过,忍不住就想哭。”梁萧不耐道:“行了行了,啰里啰唆的。”
脱欢未料剧变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两个小鬼用这等肤浅手段骗了,一时气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死小狗,臭牛屎……”他出身蒙古显贵,骂人的汉话学得不多,翻来覆去就会这么几句。那三个手下见脱欢被擒,无不傻眼。花氏众人却是喜出望外,花慕容破涕为笑道:“梁萧……我……我……”本想说我错怪你了,但激动太甚,嗓子发堵,又忍不住流出泪来,不过这番却是喜极而泣,与前不同。忽听到花清渊大笑道:“好,好……”一声叫罢,竟软软倒了下去,原来他此时心无挂碍,神智一弛,再也支撑不住。花慕容慌忙将他扶住。花晓霜更急,叫道:“爹爹!”便要扑上。梁萧慌忙一把拉住,向火真人一摊手道:“拿来!”火真人佯作不解道:“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