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作者:凤歌



    不多时,只见雷震闷闷不乐,从内堂出来,出了二门,忽地转身,缩在一根庭柱后面,探首窥伺堂内。柳、梁二人从高处瞧得清楚,心中大讶,柳莺莺移开一片屋瓦,透过缝隙瞧去,只见雷行空负着手踱来踱去,步履零乱,似乎心绪难平,踱了良久,突地出门,奔南去了。

    不待他去远,雷震便从庭柱后闪出,不走正门,越墙而出,远远缀着。柳莺莺牵了牵梁萧衣角,二人沿房舍伏行,紧蹑其后。三拨儿人衔尾追走,雷行空心怀鬼胎,尽拣僻处行走。迤逦走了一程,倏然水响,往前稍进,便见一条石渠,泉水从后山上流出,顺石渠穿过坞堡,供给日常之用。渠内水清见底,苔痕苍碧,宽敞处横着一道六尺拱桥,桥两端假山耸峙,薜荔纠缠倒挂,翠绿喜人。

    雷行空踏上拱桥,顾盼无人,弯腰将手伸入桥下。另三人皆觉惊奇:“莫非铁盒藏在桥底?端地叫人设想不到。”猜度之间,忽听咔嚓一声响,桥头假山裂开一条缝儿,仅容一人出入,雷行空闪入其内,那石缝旋即闭合。

    三人恍然大悟,敢情水下仅是开门机关,看情形铁盒必在假山之中。这藏盒之地委实大胆,谁能料得,如此重大之物竟会藏于路边假山,开门机关,又竟在桥底。

    不一阵,假山石缝又开,雷行空漫步踱出,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雷震趁他入内之时,早已避开来路,钻入树丛,雷行空全未料到儿子胆敢跟踪自己,顺着来路洒然去了。雷震待他去远,方自树丛中钻出来。梁萧欲要纵下,柳莺莺拽住他,低低说道:“假山内恐有恶毒机关,让他先闯,若他得了手,咱们再夺过来。”梁萧虽觉这计策过于阴损,但也不好违抗,只好按捺不动。

    雷震挽起衣袖,在水底摸索一阵,忽有喜色,咔嚓一声,假山露出那条石缝,雷震钻入其中,合上石门。房顶二人盯着石门,心弦绷紧,直等雷震出门,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过得半晌,假山洞开,雷震怏怏走出,略一思索,快步向来路行去。柳莺莺见他不似得了铁盒,心道奇怪,待雷震走远,与梁萧跳下房顶,抢到桥边,伸手入水摸索一阵,抓到一口铁环,运劲一拽,假山应声而开。两人踅进门内,却见假山内是一间逼仄斗室,又冷又湿。

    柳莺莺合上石门,微光如缕,从头顶小孔射入,照得室内情形隐约可辨。东北角竖着一个五尺来高的铁柜,深入地下,上面挂着六把巨锁,每一把均是粗大无比,锈迹斑斑。梁萧运劲一扭,却难动分毫,柳莺莺笑道:“小色鬼,让开些,别碍着本姑娘的手脚。”

    梁萧退到她身后,室内狭窄,站立两人,便已胸背相抵。梁萧只觉柳莺莺娇躯似火,浑身一阵燥热,天幸墙壁潮冷,他竭力存意背后那一股冰凉之气,心头方才略略平静,探首望去,只见柳莺莺拿着两根细长钢丝,插入锁孔拨弄,过得半晌,咔嚓一声,撬开一把巨锁,梁萧暗暗佩服:“莺莺人称女贼,倒真有做偷儿的全挂子本事。”

    那六把巨锁皆是雷行空请高手匠人制作,每一把锁孔不但繁复,而且无一相同,柳莺莺手段虽高,连开四把,也是娇喘微微,云鬓微湿,她一拭额上汗水,枕在梁萧肩上歇息。梁萧挨着她温软身子,心神一荡,凑近她耳珠,轻声道:“莺莺……”柳莺莺心儿一颤,嗯了一声,却不答话,又听梁萧轻轻唤了声:“莺莺……”柳莺莺芳心可可,若被千丝撩拨,忽痒忽麻,滋味难言,轻轻啐道:“有话就说,老是叫什么?”梁萧情动出声,被她一问,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一时大着胆子,在她圆润的耳珠上亲了一下,柳莺莺心中大乱,一时也不知是否责骂。正自忐忑,忽听嘎的一声闷响,石门忽开,天光直入,顿将二人照亮。两人一惊,便听一阵脚步声响,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