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男人不知去了哪里。
穹绵在狭窄仄人的棺柩里,窝到直至天黑才从里面爬出来。
白日她不过只是掀起一道小小的缝隙,就给她的手指头灼伤了。
憋闷了一个白日,穹绵坐在棺沿上扯着自己膝盖上面两许缠着的水雾纱丝。
纱丝是雾紫色,透着隐隐珠光两点,与绑在她脚踝处的金线一样,扯不掉。
像是被下了什么禁锢。
穹绵伸出自己被灼伤的手指,肉里泛着疼,昨日她磕到脑袋时,也是泛着疼的。
她有了人的五感六觉,身体是温烫的热度。
若不是白日被灼伤,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
她的小尾骨上戴了一枚紫戒,无甚花样,穹绵摸了摸上面的润光。
摸不出什么材质,但这枚尾戒她见过。
昨日那个男人的尾骨上,也戴了这么一枚紫戒。
紫戒润光极好,让那只骨白如钩的手显得越加沉怖可骇。
所以她才会屈服。
穹绵这样为自己找着借口。
但她确实记不得这枚紫戒,记不得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记不得她是谁,除却她的名字,她全都不记得了。
她心里,是空荡荡的虚浮。
一个名唤穹绵的虚浮。
夜里阴风丝丝刮过,无人坐阵,那群冤煞戾鬼开始大着胆子在万山坟里兴风作浪,鬼哭狼嚎。
同昨日虔诚匍跪在地,抖成筛子连头都不敢抬的怂孬样简直判若两鬼。
那群冤煞很不拿她当回事,但依旧不敢惹她,顶多把她当成空气,自作自的欺软怕硬。
穹绵发现这里也分三六九等,强些的冤煞很喜欢抱团欺辱人,哦,是鬼。
经常几只冤煞挤一堆揍一只戾鬼,戾鬼被揍得皮青脸肿还不敢反抗。
昨日她就发现,男人将窒她的戾鬼碾碎时,那些匍跪在地的怂孬竟有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兴奋劲儿。
兴奋的恨不得男人再多碾碎两只。
一鬼更比一鬼恶。
她显然是三六九等里的最下等,但他们不敢靠近她所在的这座山峰。
这座山是万山坟中最高的山,处在万山中央,单只是坐在棺沿上,穹绵就能睥睨着一切。
底下皆是缠绕成稠黏的猩蚀煞气,坟包挤着坟包,上面都歪七扭八插了块木板,刻了一二三四五.....以此排列的坟碑,很是滑稽简陋,就跟闹着玩似的。
坟周还尽是冤煞戾鬼们打架斗殴留下的脏浊狼藉。
让她去睡这种地方,穹绵宁愿挤在这副狭窄仄人的冰柩里。
她又去扯了扯腿上系着的纱丝,她赤着脚踝,未着绸袜,未穿绣鞋。
身上不过一条抹胸垂至脚踝的袶红裙襦,腿侧还分撕成一道岔,露出她系着水雾纱丝的肌白美腿。
雪藕的软臂连褙肩都没披,裸着露在外面,倒是美的惊心动魄。
但她刚恢复了五感,就...冻得快要僵硬了。
又饿又冷。
穹绵趴回棺柩里,将棺盖缓缓推合回去,虽然是冰柩,但里面其实并不太冷,可缓解缓解她僵硬的四肢。
大约是刚恢复了人身,还不太习惯,动两下骨头就咯吱咯吱地直响。
穹绵屈身透着冰棺睨向外面,她对面的那座危峰之上,
树大根深轧着一颗拔撼无比的古木参天百花树,叶脉纹理清晰地攀附在古木粗壮的树干里,枝骨高耸入云,直破云霄,
像是在跟谁莽着什么劲儿,耍着脾性闹着气。
不过一株年头有些久的古木百花树,还挺横。
那里与周边的煞气缭绕不同,古木百花树上缀着的嫩朵簇簇绽放的花枝招展,目中无人的像是要与天争艳,与万物比娇。
枝骨带着一股高傲自大的蛮劲儿拂破云光延绵至更高的虚层里。
周围参杂着紫闪水雾像是世外的洞天桃源,美的不可方物。
一阵风刮过,
百花摇摇曳曳“簌簌”扑落。
是美妙绝伦的奇景。
而那颗树下,住着一只总是眺望远方呆呆滞滞的红衣女鬼。
她的坟碑木板与旁人简陋敷衍刻的不同。
上面刻了个单字:媕
还没等她细细打量,棺盖就被缓缓推开。
穹绵看着披光而来的男人,一身渊清玉絜的站在那,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将自己被灼伤的手指头伸了过去。
宗清没去接那只手。
耷起眼皮,极为淡漠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又是血腥撕裂的味道。
穹绵的袶色眼珠受不住地骤然变深,噬魂的香不断诱着她去寻那道血腥甘蜜。
迫切攫取。
舌肉上满是血香,穹绵的袶珠儿变得越来越幽深,迫切地想要攫取的越来越多,
尤为不满那道口子太小,不敢刃,她就嚼,食髓知味地嚼来嚼去,殷切希望那道口子能被自己嚼裂了。
宗清余了眼女人被灼伤的手指头,见那里已经娇嫩如初,就脸色难看的擒着她的脖颈稍稍向后扯了些。
雪藕的粉臂如狗皮膏药般愣是扒着他的脖子不走,弄得他颈窝处都稠乎乎的。
看着她这副赖叽模样,宗清直接拎着她给抛向十米之外的虚空,光圈绕着她,刚卷了他的血,女人的眼珠都是失了智的红。
神情软塌塌,
就一饶人心神的妖孽。
没人能抗拒的了这股能磨的人神魂颠倒的尤物美孽。
宗清散懒坐在棺沿边上,心如止水地看着被他抛至虚空的女人,她还没恢复神智。
他耐心等着。
等她的眼珠恢复如常,宗清才冷硬地心肠道:“今日你睡上面。”
穹绵很不愿意,闻言一脸不满的去抠环绕她的光圈,这回竟然连棺材板都不让她睡了。
欺鬼太甚。
但她无鬼权,说不上话,腕骨软绵无力也砸不开这破圈,反抗无效后就硬生生在外面冻了一宿。
她的指甲盖都快把这光圈挠破挠烂了,男人都毫不理会她。
次日在阳日快要升起前,
环住她的光圈忽而消失,一股柔柔的力道吸着她,穹绵泪眼汪汪地飘进棺柩里,浑身哆嗦着窝在男人怀里取暖。
“可长记性了?”男人揽着她的腰身问,
穹绵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
可她还是揪着男人的衬衫蹭了蹭脸,委屈地点点头,呜咽着:“绵儿长记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