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乌黑,穹绵发现绑在她脚踝的那根金线可以伸缩长短了,不再拘着她。
但线还是绑在她的脚踝上。
穹绵从冰柩里爬出来,赤着脚踝踩地,她单手提着裙襦,渐渐朝那棵目中无人的百花树方向走去。
棺前置了一盏柔色花灯,走到哪都会跟在她身边照亮她的路。
走至崖边,穹绵放下裙襦,伸出一只手在虚空轻轻比量了一下。
好似感应到了甚,百花兴奋地摇曳着朵瓣“簌簌”扑落。
趾高气扬的似是比以前还要招展,花枝乱颤儿着。
娇满意得的模样像是在跟她极尽显摆着什么,更像是,在跟她邀功讨赏。
它的最上方,是用百花“簌簌”扑落的朵瓣缠绕而成铺至通天的旋梯桥。
可能百花树“簌簌”扑落的太过兴奋,惊动了那只总是呆呆滞滞眺望远方的红衣女鬼。
她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
又转过身继续呆滞的眺望远方。
穹绵一头雾水地转过身,她想去那座山峰看看,但却忽而顿住了脚步。
一只毛发油亮的幼猫崽子亦趋亦步地朝她走来,不知是腿太短还是太过于疲惫,四肢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尾巴比身子还要长,荧色蓝毛的,猫脸无力且生无可恋的连油亮的毛发都支棱了起来。
在满是冤煞戾鬼的坟包里,豁然闯进了这么一只幼崽萌物,穹绵心都快化了。
她拾起那只蓝毛幼猫崽子,满腔喜爱的抱在怀里撸猫,边撸边朝冰棺的方向走。
然后就是呼吸一滞。
宗清极为冷淡地乜了一眼霸占女人怀里的那只幼猫崽子,像是在看一只什么死物,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拎起它的后脖颈子就将它随意向上一抛。
“喵---!”
撕心裂肺的猫叫骤然响彻天际,如同丢垃圾似的远远被无情抛至了最偏远的那座危峰之上。
最远最偏的危峰之上,
巴宝泪眼汪汪地抱着自己的尾巴,腿软身颤儿的舔着自己长长的油亮毛发,一个月,它跑了整整一个月!!
好不容易跑回去,爪子都还没蹭热,就又被抛了回来。
这就是要逼死它巴宝。
巴宝不过只是一只才长到两万岁的幼崽崽,为什么就不能捧着它些,
巴宝好弱小好可怜,好无助。
呜呜呜呜呜呜
*
宗清提起眼兀向女人,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穹绵手指扯着她的裙襦,抠着眼神飘忽道:“那只幼猫崽崽......”
她话音未落,男人就倏而消失,只留了一道残影也渐渐消散在原地不见。
宗清扯下挂在脖颈上的冰石,晶莹剔透的镜面不断涌出泪珠子一般的冰晶。
他抚了抚镜面,看不出甚的表情:“莫哭了,不过就是摸了一下那个小崽子。”
镜面的泪珠子涌得更凶了。
啪嗒啪嗒地掉,冰晶掉得他一只手都快拢不住了。
柔声劝了许久未果,
宗清脸色难看地收起冰石,烦躁丢下一句“也不知这霸道性子到底随了谁。”就闪身出现在女人面前。
穹绵正打算休憩,就见刚消失的男人忽而一脸铁青的坐在棺沿边上。
他的食指缠着坠着一颗冰石的链条,冰石里还不断涌出泪珠子一样的冰晶,他骨白的手突然伸至她的面前:“玩会吧。”
穹绵:“......”
这冰石看起来就很轧人。
“玩。”男人又冷冷道,
穹绵只得憋屈地接过来,置在手里晃了晃。
她也不知要怎样玩一颗冰石,也不知一颗冰石她有甚好玩的,就只好来回晃着它。
女人每动一下,锁骨都在极具诱惑地刺着他的眼。
宗清倏而阖起双目从女人的身后揽着她跌至冰柩里,他的头颅从后面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轻轻嗅着她颈间里的沁柔香。
来缓灼进他心肺里的那股难忍的劲儿。
男人呼吸吐纳的湿气都喷在了她的脖颈里,穹绵很不舒服,她稍稍向前移了移。
下一瞬就被拽了回去,挨得更紧了,贴合的连条缝隙都没有,密密匝匝的。
“别动。”男人冷道,
而后他睁开眼,撂起眼皮看向她的手:“我准你停了么?”
闻此,穹绵气得心堵,她扯着冰石就是一阵疯摇乱晃。
刚刚还不断涌出轧人冰晶的镜面里,突然迸发出一阵令人骨寒毛竖的稚儿疯魔笑声。
“桀桀桀桀桀桀桀”
“嗬嗬嗬嗬嗬嗬嗬”
穹绵吓得朝男人的怀里挤了挤,两人就挨得更密匝了。
男人睨了她一眼。
手里的冰石还在骨寒毛竖地阴嗬嗬笑着。
穹绵朝后又挤了挤。
宗清直接擒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在空中轻轻晃着那枚冰石。
神色温柔,连看着她的目光都柔情至极。
但他是背对着女人,
穹绵什么都看不到,更全无所知。
宗清就这样搂着她,直至下半夜冰石里彻底闹的消停了,他才擒着女人的手收回来。
而掌心里的温热玉柔,宗清一直握在手里不曾放下,他的头颅埋在已经酣酣入睡的女人的颈窝里。
疲乏地阖上了眼,缓缓睡去。
*
翌日,
冰石已经被宗清收了起来,临走前,为了怕她有事找不到自己,又作出什么幺蛾子。
宗清扔了一部手机给她,并且简单讲解了几句,他本意是让她有个能找到他的法子。
但女人仿若土包子头回进城般,扯着他问东问西问了一晌午。
点开一个app就两眼莹莹泛着光,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巴巴望着他。
宗清艰难地移开目光,脸色难看的一个一个讲给她听。
下午宗清去公司开会前,先给他的秘书开了个小会。
给他骂的狗血淋头。
“谁让你下那些无用的东西的?”
他就需要那玩意能联系到他就够了,别的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许由觉得自己是天尊身边最机灵的小跟班,他疑惑开口:“不是您让我买手机的时候随便下载几......”
“滚。”
宗清摁了摁发疼的穴骨,下了整整四页屏幕的软件,那是几个么?
废物。
他缓了缓心神,去开会。
公司的事除了最初他有些兴致外,摸透了后其实大部分都是许由在管,他只每年来走一次过场就可。
凡事被摸透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他宁可把这些索然无味的时间花费在盯着女人身上。
她虽索然,但至少不会让他觉得无味。
宗清单手支颐听着所谓他的部下的汇报,其实每年都是那些内容,翻来覆去被他们激情慷慨地讲着。
他能看到深埋在他们眼中的野心和极度想被认可的妄念。
这没什么。
宗清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从不会吝啬跟过他一场的人,更不会亏待他们。
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寿命,尽心尽责为他拼过力卖过命,他们就值得他给的一切。
反正他要钱也无用。
“咚”的一声提示音响起。
整间会议室都宛如静音般一下僵硬了,Boss开会从不允许有任何外物干扰,这是他们的职业操守,更是他们的职业态度。
更何况他们本就很少能见到Boss,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就必然摩拳擦掌想在Boss面前露露脸。
他们还在胆战心惊地担心着Boss会大发雷霆,结果什么都没有。
Boss一脸淡定地捡起手机看了眼,而后放下,朝他们抬了下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们松了口气,不是他们犯错就好,可再次讲到激情慷慨处,一声“咚”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Boss依旧只是捡起看了眼,而后置下未理。
又是一道“咚”的提示音。
他们就见常年不苟言笑的Boss莫名嗤笑了声。
仿若屈尊降贵般的捡起手机回了几个字。
接着就是接连几下催命般的“咚咚咚”提示音响起。
而后Boss抬头瞥了一眼他们:“散会吧。”
众属下们内心咆哮:我们还没露够脸啊啊啊啊!
但他们还是忠心耿耿地听着Boss的话,乖乖的出去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进天冕的,外面不知多少人为了一个天冕的入职名额而抢的头破血流。
大家做梦都想入职天冕。
这就是个能让你白日做梦的地方。
薪资第一,奖金第一,待遇第一,养老金第一,退休金第一。
入职就人手一套房一辆车。
只要你做得好,尽心尽责无二心,升的越高房越多,不想要还可以套现。
退休后再人手一套房一辆车。
年终奖不是房就是车。
他们Boss到底是什么人间小天使?
天冕的职员没有一个不以Boss马首是瞻,忠心耿耿为公司,忠心耿耿为Boss,团结友爱的仿若大家是彼此流失在外多年的亲兄弟。
勾心斗角更是还没发生就被他们早早扼杀在了摇篮里,Boss不喜的事,他们都要通通扼杀。
Boss就是他们的天使,谁都不能说他半点坏话!!
女人发了几张她美颜过的照片过来,颜的越来越丑,他理都不想理。
更甚的还有一张P成锥子脸的照片过来,P的他连女人的轮廓都快瞧不出来了。
宗清从记忆里思索了一翻,去网上找了一张七个葫芦娃里那个蛇精的照片回过去。
“跟你像不像?”
然后女人就恼羞成怒地弹了个视频过来,宗清嗤了声点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