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穹绵总觉得如她这般金贵美丽动人的尤物姝色,
就应是天生光芒万丈、贵不可言,要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她觉得这个小小的僻壤穷村是藏不住她这个金疙瘩的。
但事实就是,这个僻壤的小穷村,还真给她藏住了。
还给她藏在了一个极为简陋贫寒的,竹树梅屋里,
珠玉蒙尘,无外乎如此。
夫郎孱弱,除却对她极尽疼宠,分外怜惜,几乎一无所长。
这般枯燥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
很是乏味无趣。
但她已然嫁与了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按夫郎的话说,他们成亲七载,
她昏了六载半,这些许年都是夫郎衣不解带的体贴照顾着她。
散尽家财,不离不弃,很是感人。
更何况成亲七载她都无所出,反而是她对不住他的要多些。
可,穹绵就觉得自己不应是这般平庸,更不甘心这般平庸碌碌无为地活着的人。
夫郎不争气,没什么上进心,
更无心思头悬梁锥刺股地埋头苦读书,给她挣一个贵气逼人的前程。
每日就知围着她转,
自古以来,万朝历代都是美人祸国殃民,她虽是祸国殃民的美人,但夫郎却连给君王提鞋的门槛都没摸到。
君王都不是,
他就每日沉迷于美色,甘愿醉心于此,这样的人如何能堪称大用?
虽然夫郎总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在她面前逞强,告予她无需担心,家里的父辈留下过许多祖产,足够他们任性挥霍了。
但穹绵看了看家里的简陋寒舍,
实在很难相信那笔可以支撑他们任性挥霍的祖产,到底还剩几个小铜板。
她想要的是贵气逼人前程,
是那些徒有其表的金贵虚名,此生靠夫郎是无望了。
穹绵懒躺在院落里的摇椅上,玉柔的芊指轻轻晃着美人团扇,唉声叹气地吃进了夫郎喂进她嘴边的荔枝。
荔枝白肉多汁,很是甘甜可口。
大概依山傍水的缘故,家里虽是简陋贫寒,但从不缺这些金贵瓜果。
遑论她想吃甚,第二日总能在案几上见到一捧新鲜甘甜的瓜果。
对她倒是用心,但她总感心里缺了点什么,缺了点夫郎怎样都填补不了她的空虚荡旷之感。
她隐隐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执念,一股想要只手遮天、搅得天地都甘愿为她为之颠倒的执念。
她想要俯视众生,
想要众生虔诚匍跪在她的脚下,心悦臣服地跪舔在她的面前,以她为尊,以她为首,
更以她为主,
她要做这天地尘世间唯一能说一不二的主子,
要他们连在心里想想,都怕得发抖,腿软的跪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他们只能怕得伏地跪拜,
虔诚地跪拜。
但只是想想,这是个妄念。
豪言壮志响当当,回头一看现实是骨感且惨不忍睹的,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她不过就是一个嫁作他人妇的貌美妇人。
除了貌美的倾国倾城,她与旁人并无甚的不同。
那么普通,那么的贫穷。
就连出个门,
都要撑着一把红纸伞。
怕她身娇体弱的出了甚的意外,夫郎都要跟个狗尾巴似得常伴在她的左右。
很是缠人。
“夫郎,外面日头炎热,我不想戴这般厚重的帷帽。”穹绵抗拒地扯开了些戴在她身上的厚重帷帽,
檐下垂着的丝纱都快长的坠地了。
一直骨白的手伸过来,
古板固执的将她扯散的帷帽遮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小小的缝隙都很难找得到。
“不可,外面风大,忘了么,你身子娇弱吹不得半点的凉。”男人固执地柔声哄她道,
穹绵觉得夫郎在唬弄她,竟睁眼说瞎话,外面那般炎热哪来的凉风,
更何况男人在家里就可允许她穿件连披肩都无的裙襦。
成日穿得裙襦都低的袒肩露-乳,躺在竹树梅园里吹凉时都不见他管她丝毫,
但凡她要出个门,就不知夫郎从哪里翻出一套长长都能遮到脖颈处的裙襦,
严严实实给她裹得十分紧实。
明明她的衣橱里都是低肩袒乳的丝纱绸缎衣裳,一件厚重长领的衣裳都无的。
她曾经也想穿些宽松点的衣裳,但一件都翻不到,柜子里都是各种精美绝伦的低肩裙襦。
完美露出了她赤-裸在外白肤细腻的下颌线条。
还有她漂亮精致的锁骨。
更甚的是她在家连件披肩都翻不到,只有在要出门时,她才能摸到她的披肩,和一件厚重到让人窒息的帷帽。
平日里,这些厚实一点的衣裳,她都不晓得被夫郎藏在了哪里。
找是找不到的,
除非他肯善解人意的找给她穿。
这趟出门,穹绵不但穿上了在家里根本翻都翻不到的披肩,还有一顶长到摇曳坠地的帷帽。
炎炎烈日,
穹绵捂得密不透风地出门了,夫郎还如黏人的狗尾巴跟在她身旁,体贴的在她头上撑了一把红纸伞。
穹绵:“......”
看着村里三三两两路过的乡民百姓,不断震惊地朝他们张望指点着。
穹绵羞得脸色赧红。
夫郎虽是白面玉郎,但脸皮厚实,对乡民们的指指点点半点不为所动,幽深坠人的眸子总是紧绕在她的身上。
似是不论别人做甚,他都无感无知,更毫不在意着。
就示他们为无物。
在家呆的无聊时,穹绵都会出来放放风,
不若总是跟夫郎憋在家里,看着夫郎那张不思进取的俊秀脸蛋,她怕给自己憋出病气来。
近日她总是若有若无,十分隐晦的与夫郎提及奋发图强、考取功名的事,
但夫郎却若有所思望着她:“你喜我读书?”
我喜你给我挣贵气逼人的前程,
但归根结底还是读书,穹绵便点了点头。
结果翌日一早,
夫郎就摸出一本蓝皮书籍,揽着她躺在竹树梅园里认真用心地翻看着。
就连读个书都要揽着她,穹绵很是忧愁夫郎这股黏人磨人的劲儿头,
但夫郎终于肯努力上进,
穹绵就忍着没说什么,再者夫郎容貌本就俊郎的让人心砰,
又是夫郎难得认真努力的上进模样,一个俊郎的男人认真做事时总是有股难言的诱人魅力,
诱得她心直砰砰着。
穹绵欣慰地给夫郎剥了一粒水嫩多肉的荔枝,递在他的唇边。
可能是她第一次伺候与他,
夫郎竟怔愣了半晌,才张嘴吃进了那粒荔枝,带着她的圆润指腹,一起吞之入腹。
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一半日,他们都厮磨在那片竹树梅园里。
她起身时,嘴巴都肿得老高。
这半日,他们甚都没干,就叼着她的嘴巴翻来覆去地啃,怎样都尝不够。
穹绵晕头晕脑地撑着摇椅起身时,无意瞥到被夫郎不知何时扔在地上的蓝皮书籍,顿时血气上涌,气得她脑更晕了。
上面赫赫然然写了两个大字:食谱
本想着夫郎好不容易肯奋发上进,是应该给他些甜头的,哪想到那本书上写得是如何钻研饭食的。
这半日算是白让他啃了。
穹绵气得手抖脑晕。
望夫成龙这条路,夫郎是给她堵得死死的。
想到此,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甩了夫郎好几日的脸色看,没事就不避讳的赏他几个白眼。
那几日,
穹绵明显能感觉到夫郎周身那股能戾死人的沉沉气压,
夜里趁她睡熟时,
常常都会脸色铁青地虚揽着她,如钩骨白的手不断轻轻擦着她的白腻脖颈子。
屈骨收力,
又无力垂下。
宗清虚虚揽抱着女人睡在榻上,他沉默盯着自己只要一沾上女人的身子,就怎么都使不出力气的手。
讥讽嗤笑了一声。
他认命般地收回手,将怀中的女人更加蜷在他的身体里,他把头颅深深埋在女人的脖颈子里。
嗤笑着劝自己,罢了,就这样吧。
这次闹气,宗清哄了女人很久,费尽心力,日日顶着她蹬鼻子上脸不断翻给他的白眼,轻声软语地哄着她。
她怎么推他,闹他,宗清都会抛弃脸面锲而不舍地继续搂回去哄着她。
饭给她做,衣裳给她穿,脱下来的小衫给她洗,凡事能不让她动手的,
宗清都去做了。
哄得他都快心力交瘁,女人心安理得受了他的好,又不肯理他。
总是这么没良心,
就一喂不熟的白眼狼。
夜里趁她熟睡时,手骨再次忍不住摸上她的白腻脖颈子,来回轻轻抚擦着。
须臾之后,
又不甘地垂下。
下不去手,还是下不去手。
怎样都下不去手。
好在他抛弃脸面的这几日,总算有了些细微的成效,她终于肯理他了。
她要他去考功名。
宗清只想发笑,手骨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掐她的脖子,
不过一个小小的状元郎罢了,为了这么个子虚乌有的虚名,就与他闹气了这般久。
没日没夜地闹。
遑论他怎么哄,都置之不理。
有时他真想狠心刨开这女人的脑子,看看她成日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无用的东西。
尘世的小小状元郎,
他都不知他去争那个无用的虚名有什么意思,但宗清看着鼻脸都不肯赏给他一分好颜色的女人。
他应了。
他应允后,女人脸色终于好了些,肯赏他几个好颜色看。
宗清扯着一张极为虚伪地柔色面孔,继续温声哄着她。
最起码她不会在跟他闹了。
总比他独自熬心熬着肝的强。
来之不易的和好如初后,宗清与往常一样伺候着她,只多了一样。
就是每日在女人的监视下埋头苦学。
几本书论经腹而已,真不至于每日每日地埋头苦学。
他读阅过的海纳百川,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忘都忘不掉。
但宗清提眼看着女人一脸煞有其事,拎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细长竹条当教鞭。
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宗清觉得这书还是可以读一读的。
她在盯着他,
全身心投入地盯着他。
宗清每日都会装模作样地翻开书籍,在女人目光炯炯的监视下,认真埋头苦学。
跟她玩着这种无聊戏码。
宗清玩得食髓知味,渐渐上了瘾。
乐此不疲。
大许是在家里陪他读书读得久了,每日耳畔都嗡着他枯燥乏味地书辞字眼。
她憋不住地想要出去走走。
宗清想了想,应允了。
他翻出厚重的帷帽和披肩,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直至别人都窥探不得她的分毫,
宗清才带着她出门。
他不愿让旁人见到她哪怕一厘一毫的貌美姝色,
帷帽厚重的摇曳坠地,密密实实地遮住了她。
宗清对此很是满意。
这里是草泊村,依山旁水,景色宜人,村民大都是热情且善良的。
无甚坏心。
这样的日子,是宗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都忘了是多久以前,他深深埋在心底,一直憧憬与女人能一起快活美满生活的祈望。
在这个小村,
宗清如愿了这个憧憬,
他在努力维持着。
女人的血色药丸,每一粒都有珠子般的大小,他很舍得给女人放血滋养她的身体。
珠子般的大小,
足够她顶着烈日炎炎依旧不会被阳日伤到分毫。
但若再小些,就不行,就要撑着红纸伞遮阳。
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她走到哪,他都忍不住跟着贴上去。
然后下意识将红纸伞撑在她的头顶。
他不想让女人察觉到她与旁人的不同,他只想让她普普通通的当个凡人,有个疼爱她的丈夫,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再有个乖巧可爱的孩儿。
他想让她走一遍这样的人生。
他对她足够用心良苦。
只可惜她不长心,
不懂他的用心。
袖口一阵轻微地扯动,扰乱了宗清的胡思乱想,他垂眸朝女人看去。
“夫郎,我要去那棵树下乘凉。”女人指着前面说道,
宗清睨了眼那颗树,而后柔柔“嗯”了声,牵起她的玉柔带她去那颗百花树下乘凉。
“夫郎这棵树是不是年岁很久了?”穹绵摸向那百花树粗壮肥美的树骨,疑惑问道,
在她的指骨触上去的那一霎那,百花树激动地摇曳着盛开在它身上那些娇艳欲滴的朵瓣,
“簌簌”扑落着,
极为显摆地花枝乱颤儿着。
宗清淡淡瞥向那棵自从见到女人,就不知怎么嘚瑟才好的百花树,
他背对着女人,骨白的手无甚表情地朝它的树骨轻轻摁了一下。
刚刚还在花枝乱颤儿的树枝,宛如被人打了七寸般,整个树冠上的朵瓣都不可抗拒地“簌簌”扑落下来。
一瓣不剩,它变成了秃树。
它蔫了。
哆哆嗦嗦地收回它晃得花枝乱颤的枝条,呜咽着不敢造次了。
宗清在心里冷笑了声,才转身柔柔地回着女人:“是有些年头了。”
朵瓣扑落的奇美盛景,一时迷了穹绵的眼睛。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些轻柔飘下来的朵瓣。
“喜欢么?”宗清掖了掖她的额前碎发柔声道,
“喜欢。”而后穹绵又疑惑道,:“可它为何会簌落这些许的朵瓣?”
宗清理好女人的碎发,满目柔情地面不改色道:“换季而已,就算秃掉也不稀奇。”
捧着自己秃掉的花枝,正哭得伤心欲绝的老树皮:“......”
欺树太甚!!
“出来已有些时辰了,该回了。”宗清重新牵回女人的手道,
看了这般盛况的美景,穹绵已是解了乏,脸色红润的低低“嗯”了声:“夫郎今日的进学还未完成,我们回去接着埋头苦读。”
说罢,也不知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底气不足地宽慰着她自己,
虚腔虚调地替他拢了拢衣袍:“夫君这般聪颖威猛,定会高中的。”
宗清僵着唇边肌肉极轻地扯了扯,收下了她这虚伪至极的恭维。
她对他抱着无望的态度,
还有种侥幸心理。
她不认为他会高中,只是抓着那一丝渺茫如微的可能,来赌一赌。
有的时候宗清觉得她就是个赌徒。
赌他的那么一丝兴致,
诱他沾了她的身。
赌他的那么一丝心软,
诱他放她进了三清尘外。
赌他的那么一丝不舍,诱他为她做尽失了智迷了心的蠢事。
她总是在赌。
*
回到竹树梅园,
穹绵去拿她的竹条教鞭,立在他的身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读书。
即使她拿着教鞭,在他偶尔被女人身上的沁香诱得恍神时,她都会毫不手软地抽打在他身上。
他皮子白,一下抽打下来就会涌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凛子,宗清没感到痛。
反而有股古怪的享受,
极为享受。
他有时会故意恍神引着她注目,然后她拎着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很快就会起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凛子。
他享受这种女人从头至尾,都在全身心的投入在他身上的注目。
全身心的,
令人心动的注目。
但是他并不敢恍神的太久,更不敢恍得次数太多,不若她一定会炸裂开来与他闹气。
怨他恨铁不成钢。
大许每个女子的心底都有一个望夫成龙的妄念。
宗清是从近日女人的只言片语察觉出来的,他的心思本就在时时刻刻小心投在她的身上。
她想甚做甚,
往往只是一个细微的蹙眉,稍稍抬了一下指尖,或是其它什么不易让人察觉的小动作。
宗清都能清楚了解到她的想法。
有时他恍神了那么一两次,就见女人稍稍鼓了那么一下腮帮子,宗清就会消了在逗弄她的心思,专心致志看起书来。
即使书里乏味又无趣,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他还是会装模作样的宽她的心。
身上的红凛子,是不能白打的。
她打得时候倒是解气,那他熬了都不知多久的气,总该也要让她帮着松松解的。
不若他总是这般没脸没皮地哄着她,一点甜头都不给,他一定会克制不住心底那股压都压不住,迫切想要扭断她脖颈子的肆意邪念。
夜里伺候着她沐浴熏香过后,
将她整个抱起回至榻上,宗清俯身吮了吮她裸露在外的锁骨。
“我一会就来。”
他就着女人用剩下的水,囫囵洗了个澡,水里都是女人身上的沁香扑鼻,囫囵沾了那么一下,都沾得他满身的沁香味。
宗清随手披了件白袍在身上,袍带松松系着,遮不住什么。
他上榻将女人揽在怀里,
不过就轻轻一扯,白日里被女人抽打出来的红凛子就映在了她的眼里。
触目惊心地映在了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