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席远的茶叶鉴别能力比起我爹爹便更是臻入化境,那日不晓得是谁诓他买了一罐据说顶级的祁门红茶,宋席远如珍似宝地泡了给我喝,我一尝当下便觉着这味道十分熟捻,之后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分明和我小时候奶娘煮的茶叶蛋味道如出一辙,可悲可悲。
今日爹爹这大红袍不知又砸了多少银子便宜了哪个舌灿莲花的茶贩子,罢了,千金难买心情好,只要爹爹喝着开心便好。
本来我出阁前喝茶倒也分不出个三六九等所以然来,只是跟了裴衍祯两年,方才对这茶叶区分得清楚了些。我端了杯爹爹亲自斟的茶尝了尝,果然不出所料,只是一般普通的武夷岩茶。幸而此番还未太离谱,我原以为那茶贩子会拿闽地的另一种唤作铁观音的茶糊弄爹爹,这般看来这茶贩子还是良心未泯。
宋席远却连连赞道:“甘甜馥郁,大红袍果然名不虚传!”
爹爹捋了捋胡子显然十分开心,又满目期许地看着刚抿了一口的裴衍祯,但见裴衍祯将茶杯放下,怡然一笑,道:“是还不错。”
于是,爹爹便是在宋席远此类一窍不通的茶友和裴衍祯此类含蓄不直言的茶客纵容下,自得其乐地在茶痴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正喝着茶,下人来报说是富春楼的小厮给沈小姐送菜来了,我一时怔然,全然不记得自己曾给富春楼下过单子叫菜。宋席远却立刻起身自作主张替我答道:“送进来吧。”转身对我道:“妙妙,是我叫的十全大补菜,你如今有身子,这么瘦可不行,得好好补补。”
说是“十全大补菜”,我以为不过十道,不曾想却摆了一桌子,倒像是满汉全席了。鹿茸党参龟鳖乌鸡……还有若干看不出是什么的菜,一大早便这么吃,怕不是要血尽而亡。幸而大家都还未吃早饭,遂招呼爹爹裴衍祯宋席远一起坐着吃。
刚坐下,宋席远便夹了一筷子黑乎乎瞧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放到我碗里,道:“妙妙,吃点干煸蜂蛹。”
我一下顿在那里,宋席远太半见我面色有异,便又夹了另一堆东西给我,“不喜欢吗?那就吃点拔丝蜂蛹。”见我还是不动筷子,遂又换了一道菜,“还是妙妙想吃这清炒蜂蛹?”
我看着碗里肥硕的蠕虫尸首,心平气和道:“关键不是拔丝还是干煸,我不喜欢吃蜂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