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日,秦茵一纸羽书抵达墨松关。
清晨,关内恬静的小院内,晨雾化为雨露簌簌落下,从石榴树稚嫩的叶片上噼噼啪啪的滴溅在垒砌起来的鹅卵石之上,唐澜手握着盖着女帝印玺的羽书,脸色铁青的站在石榴树下,看着那一棵棵新生的芽瓣,心底竟说不出的难受。
“澜公……”
一旁的唐家将领唐袭依旧习惯于呼唤这个名字,道:“殿下下达了什么命令,让您如此的难以决定?”
“你自己看吧。”
唐澜将羽书掷在了地上,唐袭捡起来仔细的逐字看了过去,喃喃道:“项彧统领已经攻下百岭城啦?我的天,这可是一件旷世奇功啊,澜公,殿下命令你前往管治百岭城,这可是天大的一件好事,您为何如此的闷闷不乐呢?”
“你有没有看到殿下命令我带领多少兵力?”
“一万。但是……”唐袭欲言又止,道:“但是百岭城兵力空虚,而且又有项彧统领的五万精兵,即便澜公只率领一万精兵前往,应该也非常稳妥才对啊!”
唐澜禁不住的颓然一笑:“唐袭,你一生从戎自然不知道这许多的算计……唉,也罢也罢,哈哈哈……天不予我唐家,只能认命了!唐袭,唐庐大军在哪里?”
“三十万精兵依旧在七海关内,只需要澜公一声令下,唐庐少主就会率领大军出关,听凭殿下的调遣!”
“小汐人呢?”
“汐郡主率领妖族二十万兵力镇守在兰雁城西郊,不知为何,似乎是在提防着七海城的军队,属下实在不明白汐郡主的用意。”
“唉,小汐啊小汐……”唐澜抬头看着石榴树,喃喃道:“成也小汐,败也小汐……唐袭,为我准备笔墨,我要书写一封书信,你亲自率领轻骑前往七海关交给唐庐。”
“是!”
未几,唐澜将一封加盖了七海王印的亲笔手书交到了唐袭手中,看着他狐疑的神色,道:“你若是想看,便拆开看。”
唐袭点头,抽出信纸扫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颤:“澜公,您真的已经决定将七海城三十万精兵的兵权交给汐郡主了?”
“嗯。”
唐澜一副颓然的样子,淡淡道:“小汐勇敢、决断,而唐庐却嫉妒、狭隘,我想了许久许久,或许七海城的军队在小汐的手中才能存在得久远一些,若是在唐庐手中,迟早会被这个小子给葬送掉……去吧。”
“可是……”唐袭道:“光凭这一纸手书,唐庐少主真的会乖乖交出兵权吗?”
“我便知道有此一乱。”
唐澜喃喃道:“这样,你到了七海城,凭我的唐门铁令要求唐庐召集所有封臣们议事,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拿出这个手书,我相信唐庐那小子也不会忤逆到当众违抗我的命令。”
“是,末将知道了!”
唐袭将书信小心翼翼塞入腰间空间袋里,又看了看唐澜,道:“澜公,属下多留四万人在布谷城外,您可以多带四万兵力前往百岭城。”
“嗯,我知道了,去吧。”
“是!”
唐袭走后,唐澜继续仰头看着风中摇曳的石榴树,忽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极尽苍老,笑着笑着,忽地低头便呕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了许多,道:“来人。”
“在,殿下!”
“备马,调集一万老兵,随我星夜前往龟谷小道增援百岭城。”
“殿下。”那万夫长一脸愕然:“只要一万人便可以了吗?唐袭统领临走时留下了足足八万人马,要不要把这些兵力都带上?”
“不,只要一万人马,全部都要老兵。”
“是!”
不久之后,唐澜率领一万人浩浩荡荡离开墨松关,苏妤、风继行一起送到了城外,春风习习,吹绿了大道两旁的原野,众人都十分沉默,风继行、苏妤并马而行,跟在唐澜后方,苏妤一次次的想挽留唐澜,但却都忍住了,她也知道那是女帝圣诏,不得违抗。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唐澜策马转过身来,一抱拳,道:“风统领、苏统领,就送到这里了……老朽这就急速行军前往百岭城,还望二位好自珍重。”
“嗯。”
风继行目光深邃的看着唐澜,道:“七海王,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茵殿下吗?”
“唐家人世代镇守七海行省,希望……希望殿下善待唐家人,也希望殿下她多珍重。”
“好,一定为您带到这句话!”
“走了。”
唐澜策马而去,一行唐家老兵尾随而去,动辄便能听到连连咳嗽的声音,这群老兵大多都已经患病了,而追随唐澜这一去,其实许多聪明人也已经猜到了结果。
唐澜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了。
……
“风统领,殿下这是已经为七海王掘好坟冢了吗?”清风吹着苏妤的鬓发轻轻摇晃,她看着远方喃喃道。
风继行嘴角一扬:“殿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唐澜命令唐庐率领三十万雄兵虎踞龙盘于七海关,对兰雁城虎视眈眈,唐澜不臣之心昭然,而殿下正是断定了这一点所以才命令唐澜率领军队前往百岭城,哼……百岭城是义和国国都,龙千林、丁奚势必会回援,只要龙千林、丁奚围住百岭城,唐澜必死。”
苏妤听得娇躯一颤,眼中有些迷离,道:“小茵竟已经想得那么远了……既然如此,唐澜去送死,我们呢?我们当如何?”
风继行道:“苏妤统领,我已经收到殿下给我的密令,由你率领十万大军镇守墨松关,而我……我要回去兰雁城一趟。”
“去兰雁城?”
“嗯。”
“去做什么,我能问吗?”
“哈哈……”风继行爽朗一笑,道:“唐澜一死,唐家三十万兵力便已经群龙无首,总要有人来掌兵吧,所以殿下密令我去执行。”
苏妤不禁一笑:“那就恭喜风统领了。”
“没什么好恭喜的,为帝国效力,为殿下卖命!”风继行看了看天色,道:“我两天后出发,这两天,我们多多观察龙千林、丁奚大军的动向吧,一旦他们得到消息,就会很快准备粮草、军械回援百岭城的,殿下命令,让我们稍微拖住他们一两天,最好能截断、烧毁他们的粮草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