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在什么地方?”
“西区花园。”他色带惊奇,一个学外语的人怎么可以不去英语角。
“这个周五晚上你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练完了英语我们还可以和路捷他们一起看电影。夜场票,可以看通宵。”
“嗯……下星期就是期中考试,我得好好准备,下次吧。”
“别老想着学习,要劳逸结合。特别是临考的时候,要好好放松。”
“我得打工。”
“那就下次吧。”他微微一笑,不再坚持。
跳完舞,大家一起奔到街头录相厅看录相,嗑了几斤瓜子,喝了一箱汽水,一直闹到半夜一点,友好寝室的活动才算结束。
我一直想着我的成绩,心事重重。
从此之后,我每天五点钟准时起床背单词。除了打工上课,一切业余时间我都在学习。
借着深秋夜晚的路灯,我可以看见草上的白露。咖啡馆的员工每四个小时有十分钟的“coffee break(译:工作休息时间)”。考试的前一天,我便要了一小杯咖啡坐在一个角落里,隔着窗户,看飒飒秋风,清扫漫长的街道。夜灯高照,点点几个行人,悠然地在街口踱步。我慢慢地喝着咖啡,忽然有个人向我走来。
我再次看见了沥川。
这回他穿的是一套休闲西装,咖啡色的外套,纯黑的高领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的肌肤很白,脸上轮廓鲜明。为了我的呼吸和心跳,我不敢多看他的脸。好像刚刚洗过澡,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气。头发又湿又硬,可以拉去拍男士发胶的广告。我忽然想起今早背的一个单词:“dashing”,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叫他“西装青年”。穿西装的人比比皆是。更合适的一个词当是“时尚男生”。说他是男生,因为比起街上的时髦青年,他又多了一股书卷气。
“hi。”他说,“how are you?”
“i am fine. (译:还行。)”
“do you mind me sitting here? (译:你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他指了指我身旁的座位。
“no, no. please sit, i’ll bring the coffee to you. what would you like for today? (译:不,不介意。请坐。我去端咖啡给你。你今天想要点什么?)”还没等他回话,我赶紧加了一句:“这次我请客。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我及时地改回中文,因为我的口语仅限于咖啡馆常用水平。越过这个范围,我有可能出洋相。
“哦……别客气。你坐着,我自己去拿咖啡。你想要点什么吗?”他一面把装着电脑的皮包放在椅子上,一面问。
“什么也不要。我是coffee break, 马上就回去工作。”
他径自去买咖啡。然后,我看见他付了钱,径自走回来。
“你的咖啡呢?”我问。
“你的同事坚持要替我端过来。” 他脸上倒无特异之色,只是声调中有些尴尬,大约小叶过分殷勤,令他不快。
我回头,果然看见小叶的脸已通红了。这大约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见到沥川吧。
小叶端着咖啡走到我们面前,向我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我知趣地说:“你看,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这位是小叶,叶静纹。m大中文系高材生。她会背《长恨歌》。而且她的外语特别好,gre2200分呢。”
他淡笑,说:“这个咖啡馆真是藏龙卧虎。叶小姐,每次都麻烦你端咖啡给我,真不好意思。”
我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不是个无动于衷的人,他知道小叶。
我站起身来,连忙到收银机前替代小叶的工作。我看见小叶坐下去和他聊了起来,其间她笑了好几次,天使般的笑容,无比灿烂。我为她感到欣慰。
她坐了半个小时,回到柜台,脸上桃红未释。
小童过来打趣,说:“这回你总算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吧?说说看,他是哪位大亨的公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小叶说:“我不知道。我没问。”
“连他姓什么都没问?”
“我问了,他说他姓王。就这么多。”
“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萍水相逢,问这些细节干什么?”
小童还想细打听,小叶忽然问我:“小秋,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别说谎。他主动过来找你,显然认识你。”
“……他当然认识我,我曾把咖啡泼到他身上。”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不知道。”既然他自己不愿意说,我为什么要替他说。
小叶怀疑地看着我,显然不相信我的话。然后她背过身去,想了想,忽然又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心事吧?”
“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
“我一直以为乡下女孩很纯真,看来不是这样。你勾引男人挺有一套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甜,咬牙切齿般地在我耳边回旋。然后她忽然又笑了,抬起头。我看见沥川向柜台走过来,走到我面前。
“hi.”小叶说。
“hi.”
他迷惑地看着我们。我和小叶同时站在收银机前,他不知道应该和谁说话。
“王先生,你还要咖啡吗?”小叶甜蜜蜜地问道。
“是的。不要加糖,好吗?”他说。
我突然道:“王先生,你今晚有空吗?”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能请你看电影吗?”我继续说。
他微微一愣:“看电影?什么时候?”
“十二点。”
“好。”他居然很快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