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遇见王沥川)

作者:施定柔



    太阳出来了。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吧。

    出门吃了早点。我沿着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气很冷,零散的行人,一个个都裹在大衣里。我路过一个小小的道观,门口坐着几个算命的老头。其中一个穿着长袍,双目紧闭,长发垂肩,脸很脏,头抬得很高,像位前清的的贵族。

    我一向不信神灵,不过,每逢重要关头,考试或面试,也会进去烧一把香,临时拜拜佛脚。其实只是给紧张的心灵减减压而已。可是,当我从那个老头的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个命怎么样?只要十块钱。”

    “不了,我不怎么信这些。”

    “你有血光之灾。不想听听吗?”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我,蓦然睁开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顶。眼球是白色的,原来,他是个瞎子。

    我给了他五十块钱:“我的就不算了。有一个人的命,麻烦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卜卦也行。你要哪一种?”

    “他不在这里,给你四柱吧。”

    我报了沥川的生辰,他是凌晨生的。我也报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朋友。”

    “想问什么?婚姻?财禄?健康?子孙?”

    “一切。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我先说一条,不灵,五十块钱你拿走。”

    “说吧。”

    “这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有血光大灾。”

    我怔怔地盯着他,感觉腿有些发软。

    “说对了,是吗?”老头摸索着,将五十块钱收进了荷包。

    “那他……现在呢?”

    “现在也不好。”他说。

    “什么……叫做‘不好’?”我很紧张地看着他。

    “姑娘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徒增烦恼。”他慢慢地说。

    “为什么?”

    “你们八字相克。克得很厉害。杀伤性的那种。”

    我不禁失声:“什么?相克?谁克谁呀?”

    “他是水命,你是土命。土克水。今年是土年,土星照命,白虎发动,是他的灾年,他根基太弱而你命相强旺,不要去找他的事儿。”

    傻眼了。原来是八字不合。难怪。第一次见他,我就把咖啡泼在他身上了。上个礼拜我们俩先在床上打架,又在雨中打架。受伤的肯定是沥川。

    不敢再问下去了,我忙说:“那大爷您看,有办法避免吗?”

    “办法?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你就会伤害他。”

    “……哦,就这一个办法吗?”

    “你去买块玉辟邪吧,白的那种,上面最好有血痕。”他说,“买回来之后,你自己先戴在怀里,三十天后取下来,给他戴上。”

    “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我锲而不舍地问。

    “不是不是。辟邪只可以化解掉一些。但为了他的将来和安全,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老头不停地摇头,“姑娘你年纪还小,再找别人吧,你实在克他克得太凶了。”

    “是吗?不会吧?我一点也不凶啊……我很愿意服伺他呀。”我哀哀地叫起来了。

    老头双目一合,坐了回去,老僧入定了。

    我拔足狂奔,被打击到了!一整个上午我都没去上班,到各个古玉市场去逛。终于,在一个古玉专卖店看见一只小小的清代白玉辟邪,形态圆润、精莹剔透、充满光泽,最重要的是,在辟邪的胸部和尾部,有几道细细的红沁。开价六千三,我想都没想,直接划卡。

    我从没给自己买过任何值钱的首饰。除了手表之外,我身上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沥川六年前送给我的一对红宝石耳环。我不知道多少钱,只知道肯定不便宜。我好像从来没给过沥川什么东西。真的。一直是沥川给我。给我钱、给我书、给我衣服、给我手袋、帮我做作业,帮我改论文,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他付出。难怪同学说我傍大款。我连一条围巾也没给他织过。真是很羞愧啊。辟邪一拿到手,我立即将它戴到怀里。

    然后,我对自己说,我一向不相信迷信,所以,坚决不相信八字!坚决不相信我会克掉沥川!此外,我还在两元店里买了两只木头的大镯子。不是木克土,土克水吗?我先用木头把自己克掉总行了吧!

    三十七天过去了,我没听见关于沥川的任何消息。

    rene 再也没给我发过任何短信。

    倒是cgp针对此事发了一个公告:因有两个欧洲设计项目需要完结,王沥川先生暂回苏黎世工作数月。温州c城改造的后续设计将由江浩天先生暂时主持。

    沥川的秘书唐小薇被暂调到翻译组,每天中午都和我们一起吃饭,终于和我们打成了一片。

    没有沥川的日子反而平静了。我利用这个时间贷款买了一辆东风标致206,首付只要一万五千。我的驾照还是在九通与唐玉莲同一间办公室的时候考的。有一次翻完了一本巨难的拍卖简介,我想换个脑筋休息休息。唐玉莲就说,不如和她上驾校,两人一起学,学费有折扣。那时我还没想过买车,只是觉得每天挤公汽有点烦,就交了钱。我对机械的东西天生有兴趣,路考一次通过。

    我是翻译组最后一个买车的人,而且买的是最便宜最大众的牌子。艾玛笑得要死,说开这种车太掉架,还不如坐公汽。艾玛的丰田是她某个男友送的,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后来那个男友又看上了别的女人,送人家更好的车子,还把艾玛气病了一个月。之后也没见她换车,仍旧开着。艾玛说等下一个男人送奔驰再换吧。

    我把我的业余生活投入到练车的热情之中。每天下班,我都驾车四处游逛,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转眼到了二月中旬,cgp又中标了几个设计项目,我的工作忽然间变得格外忙碌,有大批的图纸需要翻译。我不分白日黑夜地工作着,有一天,我刚刚回家打开计算机,发现msn上有一条桔黄色的消息。

    点开一看,是rene.

    ——安妮,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