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剃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金,实在是高明!”
雪有意无意瞟沉默的如歌一眼,微笑道:
“是,战枫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
“曹人丘呢?”
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查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半晌。
雷惊鸿忿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权衡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执掌天下武林,靠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局势的需要!需要曹人丘是凶手,他就只能是凶手!”
雪轻道:“雷郎,够了。”
如歌气得身子发抖:“如你所说的天下武林,不要也罢!如果曹人丘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诬陷他!”
雷惊鸿毕竟年轻气盛,虽然不想惹得雪不开心,但被如歌一顶,依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他已经变成死人了,是不是凶手有什么要紧。”
“你说清楚!”
如歌声音微颤。
雷惊鸿抱住双臂,悠然笑道:“战枫岂能容他活下去,定是要将他灭口的,只不晓得,那个谢小风是否可以活下来。”
如一盆凉水从头至足浇下!
如歌僵楞当场。
雪寒声道:“雷郎,你话太多。”
雷惊鸿见他俊容含怒,象冰层中煞白的雪花,不由心中打鼓,恬着脸笑:“好,好,我就此闭嘴。”
这边。
如歌早已咬牙奔出了出去。
屋门象被狂风劈开!
天空阴沉得象化不开的噩梦。
乌云浓密。
街上早已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已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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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谢庄主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带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
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花塘。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姐姐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谢小风吃惊地发现爹的腿在发抖,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爹在满额冷汗地对蓝衣男子不停地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可是,那蓝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爹的话。
风,带着荷叶清香,微微吹动战枫的发。
战枫没有拔刀,高大挺直的身子静静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