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1,2

作者:明晓溪

    夜幕深垂。

    新月如钩。

    几抹烟雾般的云丝染在宁静的夜空。

    树影在夜色里,淡如泼墨。

    枫院的西厢房里点着灯。

    青花瓷瓶中,一枝晕黄的腊梅。

    火盆烧得旺热。

    如歌倚在窗边静静握着一卷书在看,薰衣细心擦拭着沉香花架上的灰尘,蝶衣颦眉整理着床榻上的锦被。

    屋子里安静极了。

    然而,却仿佛有一股压抑的气息在酝酿。

    蝶衣忍不住攥紧手中的锦被,回头道,“枫少爷也实在太过分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呢?别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自从前几日聚萃堂一事后,战枫便“请”如歌搬进了枫院。

    如歌仍旧看着书,微笑道:

    “即来之,则安之好了。”

    蝶衣急道:“小姐你还笑!这算什么嘛,将咱们囚禁起来了吗?!整日里被关在枫院,想出去都不可能,也没有人同咱们说话,连丫鬟小厮见了咱们也如同见了鬼一样!莫说你还是庄主,就算只是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可以如此放肆!”

    如歌轻叹道:“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被软禁了。”看来,战枫和裔浪不想给她一点同外界联系的机会。

    蝶衣气愤道:“不仅是我和薰衣,连黄琮姑娘也迈不出枫院的门。”

    薰衣温婉道:“有十多天了。屋子需要添置的一些物件,都是枫少爷另派人买了送进来的。”

    “他们买回来的脂粉香得呛人!”蝶衣抱怨道。

    “哦。”

    如歌淡淡一笑,将书卷翻过一页。

    屋里又是一阵安静。

    蝶衣咬紧嘴唇,望着如歌好一阵子,沮丧道:“小姐,你难道真的不生气吗?”

    如歌抬起头,笑道:

    “生气啊,我也觉得那些脂粉香气太冲。”

    蝶衣跺脚道:“小——姐——!”

    如歌只是微笑。

    薰衣柔声道:“蝶衣莫要着急,小姐如此淡定,心中必是已有主意的。”

    这时,素缎描花的棉帘被挑开。

    黄琮走进来,眉头微微皱着。

    如歌将书放在沉香案上,对薰衣、蝶衣微笑道:“两位姐姐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待薰衣、蝶衣躬身退下后,黄琮将一个细小的纸团放进如歌手中。

    如歌展开它,仔细看着,慢慢吸一口凉气。

    黄琮轻道:“怕是雷公子撑不过今晚了。”

    如歌闭上眼睛。

    虽然她当日曾以庄主身份下令不得伤害雷惊鸿,可是,如果他是“自然病故”,她也很难说话。雷惊鸿若是一死,便再无对证,纵有她出面为他辩白,很多事情亦难以说清了。

    半晌,如歌睁开眼睛,道:

    “外面安排得怎样了?”

    “人已找好。”

    “青圭可会有危险?”

    “谁也不会想到他却是青圭。”

    “那么,就是今晚。”

    “好,我去准备。”

    “黄琮……”

    “……?”

    “多谢。”

    黄琮轻轻微笑:“我们都晓得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如歌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中匆匆一见……

    青衫轻扬……

    温润如玉……

    他的气息恍若还在耳畔……

    而很多事情,却改变了模样……

    如歌吸一口气,胸口像是有鲜血在激荡。她不晓得自己将要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会不会成功,如若失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

    现在的她,只能选择这样去做!

    “为何要这样麻烦!索性将那个烈如歌一刀杀掉,最是干脆!”

    苗河镇白鹤楼。

    刀无痕愤愤掷下竹箸。

    刀无暇轻轻摇扇:“战枫竟是一个多情的人。”

    “多情?”

    “把如歌姑娘关在他的枫院里,外人只道是在软禁她,孰不知战枫亦是在保护她。”

    刀无痕眼中郁恨:“战枫……对香妹却那样冷淡,成亲后居然另给了香妹一个院子,两人似乎连句话也没有说过。”

    刀无暇挑挑眉毛:“香妹那里,将来我自会有所补偿。”

    刀无痕看了兄长一眼,想说些什么,终于忍住。

    过了一会儿。

    刀无痕扼腕叹道:“原本是多好的机会,却被烈如歌破坏掉了。”如果可以收下江南霹雳门,那么威力无比的火器和无尽的财富,会使天下无刀的实力大增。

    刀无暇的折扇摇得极是风雅:“如歌姑娘当时若是稍一慌乱,场面便会大不一样。”

    “她非常冷静。”

    “冷静得十分可怕。”

    刀无痕的眼睛眯起来:

    “这样的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刀无暇摇扇轻笑:

    “纵然危险,亦是战枫和裔浪的危险。莫要忘了,烈火山庄同天下无刀城毕竟是不同的。”

    夜空仿佛是幽蓝色。

    新月的光芒皎洁而温柔。

    静静洒在枫院中。

    酒香从枫院东厢的一间屋子里漫出来。

    酒气很浓。

    浓得好像一个人永远也说不出口的痛苦。

    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长凳。

    窗下凌乱地堆着十几只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