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1,2

作者:明晓溪



    她笑得那么快乐。

    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湿湿润润。

    “我喜欢你,笨丫头。”

    雪轻轻地说,声音像轻轻的飞雪飘过来,笑得打跌的她怔了怔。她抬起头,看到了他微笑的眼睛。

    “我喜欢你。”他的表情中似有淡淡的痛苦,“所以,只对我笑好吗?也只对我生气,只为我伤心……其他的人你全都忘记好吗?”

    她听不太懂:“什么其他的人?”

    雪闭一下眼睛,睁开时又是灿烂的笑容:“后天就是春节了,要贴好对联、收拾屋子、准备年货!不许偷懒!快干活去!”

    “哦。”

    如歌乖乖地拿起扫帚准备打扫院子。

    雪似笑非笑将扫帚从她手里拿走,道:“你的对联贴完了吗?”

    就这样。

    如歌贴完对联,又贴福;雪却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春节要到了。

    冬天应该快过去了吧。

    ******

    阴暗的地底。

    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蜿蜒着一条河,仿佛无波,然而翻涌着净是湍急的奔涌声。

    诡谲的安静。

    火光妖艳奇魅,映得暗河宫如地狱般神秘。

    暗夜罗的红衣映着火光艳艳飞扬,战枫瞪着他,眼中布满血丝,身子也似在微微发颤。

    暗夜罗轻柔似梦地说道:“就像千万片雪花,她消失在樟树林中,那画面真是美极了。”

    战枫的喉咙骤然抽紧:

    “什么叫做消失?”

    “傻孩子,消失就是不见了,再也不会出现了,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从这个世上完完全全逝去了……”

    一道凌厉的刀光!

    战枫用刀锋逼住暗夜罗的脖颈,怒吼道:“你答应了我不去伤害她!”

    暗夜罗深情地抚摸着手中的黄金酒樽,仿佛根本不在意那把闪着幽蓝光芒的刀,依自笑得轻柔:“她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捅进她胸口那一刀的是薰儿。”

    战枫怒声撕裂:“若是没有你的默许,暗夜绝能够阻杀如歌?!没有你的默许,薰衣会刺杀如歌?!”

    暗夜罗轻轻挑眉,斜睨他:“我只答应你——‘我’不去伤害她,怎么,我没有做到吗?”

    战枫的手握紧刀柄,怒蓝在眼底汹涌: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暗夜罗仰首大笑,血红衣裳飞旋出绚丽的波纹,笑意中带着嘲讽和轻蔑。

    热烈燃烧的篝火猛然一暗!

    冰蓝的寒光海浪般爆闪!

    令人窒息的刀气!

    战枫的刀挥向暗夜罗的脖颈!

    诡异的大笑声在幽蓝的地底回旋,刀气下,暗夜罗的红衣陡然烟消云散,象鬼魅一般,如血的红影淡淡凝聚在火堆旁。

    暗夜罗细细品着黄金酒樽中的美酒,眉间朱砂多情又冷漠:“你的内力和刀法虽是习自于我,可惜想要杀我却差得太远。”

    战枫浑身冰冷。

    三年前,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父亲战飞天是烈明镜的生死兄弟,却因为娶了暗河宫的大宫主暗夜冥而被白道讨伐。烈明镜为了独占烈火山庄,设诡计杀死了战飞天,又利用暗夜冥做饵重创了暗夜罗,从而独霸武林,无人能与争锋。这一切,他是从暗河派来的莹衣口中得知的,原本他也并不相信,然而经过半年多的暗查,终于证实了她并未说谎。

    接着他才赫然发现,虽然暗河宫隐迹江湖,但其势力早已渗透入烈火山庄,如歌身边的婢女薰衣竟然就是暗河三宫主暗夜绝的女儿,按辈分却应该是他的表姐。薰衣将记载有暗夜罗武功心法的秘籍传于他,使得他的功力在短短两年间进步飞速。

    而他独步武林的刀法,却连暗夜罗的皮肉也无法伤到!

    火光映着暗夜罗苍白高贵的面容,一抹妖艳的红晕在他颊边淡淡蕴开,他的嘴唇艳红如血,象情人般轻轻吻着黄金酒樽:

    “你很爱她吗?因为她的死,纵然我是你的亲人,也要杀了我吗?”

    这声音很轻。

    轻得像十九年前自他眼角跌落的眼泪。

    ……

    …………

    嵌着蓝宝石的发簪,是他珍藏在怀中的爱物,每日每夜他都将它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是他最爱的姐姐给他的,她答应过会嫁给他,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

    她嫁给了一个叫做战飞天的男人!

    十九年前的那一夜,她刚生产完,苍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额头净是细密的虚汗,望着他的眼眸中却充满了痛苦和仇恨。他抱住她,拼命吻着她,疯狂地喊着,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她爱上过别的男人,不在乎她为别人生过孩子,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像以前一样留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可以原谅……

    发簪滴下鲜血!

    剧痛自他的眉间爆裂!

    她瞪着他,眼中是狰狞的恨意和冰冷,手中握着那根金簪,殷红的血珠从他的眉心迸落喷涌!

    他痛得嘶吼,痛苦中劈手将金簪震落,簪尾的蓝宝石飞出去,象闪电般嵌入了床上婴儿的右耳垂里。

    婴儿痛声大哭。

    她将婴儿抱在怀里,满脸痛惜怜爱,柔声哄着,就像当初哄着他一样。待得婴儿哭涕声渐渐止住,她才抬起头,冰冷地望着眉间涌着鲜血的他:

    “你是一个恶魔。只有看到别人痛苦,你才会快乐。”

    …………

    ……

    暗夜罗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了下眉间的朱砂。

    这哪里是什么朱砂,它是十九年来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一道永远尖叫着不肯愈合的殷红色伤疤。

    他斜睨着五步外的战枫。

    看着战枫狂乱飞舞的蓝发,看着战枫眼底汹涌崩溃的黯蓝,看着战枫右耳电光火石般连闪的蓝宝石,他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