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恨吗?
如歌微笑:“她总是你的母亲,你总是爱她的。不要去恨一个人,恨她的时候,你会感到加倍的痛苦。”
薰衣凝视她:“你恨过别人吗?”
如歌努力想一想:“好像——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不希望有让我去恨的人。”
“如果是一直陪伴着你,你视为姐妹的人背叛了你呢?”薰衣低声道。
如歌握住她的手,嫣然一笑:“既然是我视为姐妹的人,那么就永远是我的姐妹。生气和伤心应该是有的,然而怎么可能真的去恨她呢?是我如亲人一般的姐妹啊。”
薰衣眼中似有泪光。
她低下头,没有人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如歌苦恼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除了有玉师兄的记忆,其他什么都忘记了。”她用力敲敲自己的头,眉心皱成一团。
薰衣打量她,好像在观察她是否真的将一切都忘记了。
如歌忽然喜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陪伴过我八年?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了。我的亲人呢?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
“战枫你还记得吗?”
“战枫?”
“你曾经非常喜欢他。”
“啊,有这样一个人吗?”如歌努力思索。
“还有雪。”
“雪?一定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他是个男人。”
如歌睁大眼睛。她以为女孩子才会叫这样的名字。
“他是一个很爱你的男人。”
如歌更加吃惊:“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薰衣沉默。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如歌追问。
“就在这里。”
如歌“刷”地一声站起来:“什么?就在这里吗?”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
薰衣点头。
“我想去看看他们。”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被关在水牢,情况凄惨,你还是不要去看了。”
如歌惊道:“快带我去。”
薰衣凝视她,目光似有犹豫。
“求求你,薰衣姐姐,带我去好不好?”如歌苦着脸哀求,“或许我会想起很多东西来的。”
薰衣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
穿过一条又长又窄又黑的地道,扑鼻是腐臭的气息,好像是有成千上百只老鼠齐齐臭烂。地面流淌着漫过足踝的黑水,黑水里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散发着恶臭,如歌的脚被什么绊住,仔细看去原来是大团的头发,头发里纠缠着蝙蝠的尸体。
如歌强忍住欲呕的难受,跟在薰衣后面走着。
漆黑的水牢,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呻吟声、惨呼声、血流声、诅咒声……气氛阴森恐怖,仿佛在最深层的地府中。
走着走着,拐过不记得几个弯,面前突然火把通明!如歌自黑暗中一时无法适应,只觉有种刺目的眩晕。待她睁开眼睛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间极宽敞的牢房。
十几只石壁上的火把将牢房照得亮如白昼。牢房中央熊熊燃烧着一堆火,里面的烙铁被烧得通红;地上有五六条断掉的皮鞭,皮鞭上染着斑斑血迹;空气中有股烧焦的气味,仿佛是皮肉被烙烫过。
牢房里有四个暗河弟子,皆用黑巾蒙面,看不清神态,然而透过黑衣的是残忍和冷漠。
一个暗河弟子正挥舞着皮鞭抽打囚犯。
另三人在喝酒。
那囚犯的双臂被吊起,幽蓝的卷发凌乱地披散下来,他身上深蓝色布衣已被皮鞭抽得褴褛,染满鲜血,皮肉翻卷可见。他的胸襟被扯开,胸口的烙印还冒着丝丝白烟。
如歌倒抽一口凉气。
薰衣望着她道:“你认得他吗?他叫战枫。”
如歌努力盯着他看,想从他纷乱的发间找到一点熟悉的影子,可是,她看不清楚。
她走近了些。
黑衣的暗河弟子们厉声喝道:“什么人?!”
薰衣比了个手势,暗河弟子们忽然非常整齐地转身退下。牢房里顿时寂静下来,只能听到火把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如歌走到战枫面前,轻轻拨开他幽黑得发蓝的卷发,好奇地打量他的面容:
“你——叫做战枫?”
战枫好似被闪电击中,他猛地抬起头,直直望着她!
“你认得我吗?”如歌又问。
战枫的唇角渗出鲜血,他面容苍白,深黯的眼睛像大海一般幽蓝,他欲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喉头一颤,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如歌连忙扶住他,从怀里掏出巾帕擦拭他嘴边的血,扭头对薰衣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薰衣道:“是宫主的命令。”暗夜罗的命令,没有人会去问原因。
“可以将他放下来吗?”他的双臂一直悬吊着,一定很痛。
薰衣苦笑:“我没有放他下来的权力。”
如歌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和污渍,眼睛闪了闪,讶异道:“如果我曾经见过你,一定不会将你忘记。”他俊美孤独如九天战神,冷漠而又脆弱的气质是每个少女都过目难忘的。
战枫眼底汹涌湛蓝:“你——!”发生了什么?!她居然不认得他了吗?她表情中的茫然狠狠撕裂了他的心!
“你认得我吗?”
如歌重新问了一遍。
战枫忽然有股狂笑的冲动!他认得她吗?她是他体内流淌的血液,是他骨头里的骨髓,就算将他敲碎揉烂,也不会忘记她的每一个笑容和哭泣。
“我认得你。”
一个笑语如花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出。
如歌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