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

作者:凤歌



    燕王摇头道:“不对,太子一向不爱用檀香,他喜欢沉香和龙涎香。”晋王道:“人在病中,或许心意有变。”燕王道:“起初我也这么设想,后来我又去看他,太子身上檀香更浓,只不过这香气不同于平常檀香,闻起来使人有些烦恶。”

    “老四。”晋王大皱眉头,“我不明白,你说这些干什么?”

    燕王道:“那时我心有疑惑,事后跟道衍师兄提起。他告诉我,太子可能并非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奇毒。”

    晋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什么毒?”燕王道:“波旬鬼檀。”晋王摇头道:“没听说过。”

    燕王注视晋王,微微冷笑:“这一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好似受了风寒,但除了特制解药,可说无药可救。中毒者只会病势加剧,慢慢衰竭而死,死后验尸,也没有任何证据。唯一征兆,就是中毒之人会发出一股类似檀香的异味,中毒越深,香气越浓。”

    晋王笑道:“毒中含香,听来颇有几分风雅。”

    燕王道:“据我所知,波旬鬼檀出自一个名叫毒王宗的神秘宗派,父皇起兵之时,毒王宗便已恶名昭著,后来不知为何又销声匿迹。”

    “这么说”晋王捻须沉吟,“毒王宗的歹人害了太子?”

    燕王轻轻摇头:“波旬幽檀的毒性并不猛烈,多次服用才会致命,故而必须多次下毒。下毒之人,必是至亲至近之人。”

    晋王盯着燕王,细长的双目眯缝起来,其中闪动幽幽光芒:“老四,话不可乱说,你认为我毒死了太子?”

    燕王道:“太子毒发之前,王兄跟他最为亲近。”

    “胡说!”晋王脸色发青,冷哼一声,“除了我,太子身边多的是奴仆姬妾。”

    燕王道:“奴仆姬妾靠着太子吃饭,害死他有什么好处?”晋王扬声道:“我害死太子又有什么好处?”

    燕王淡淡说道:“太子一死,你离皇帝之位又近了一步。”

    “荒唐!”晋王瞪眼扬眉,似乎动怒,“论传承,太子死了,还有太孙,论年纪,在我之上还有秦王。”

    “是么?”燕王冷冷一笑,“秦王又是怎么死的?”

    朱元璋和马皇后一共育有四子: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

    燕王名为皇后之子,实为硕妃所出。太子和四王年长功高,都是国之干城,深得朱元璋的信任。可是造化弄人,洪武二十四年,太子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仅仅过了四年,洪武二十八年,秦王征讨西番,暴病身故,朱元璋连死两个儿子,身心大受打击,从此身患疾病,深居简出。

    太子和秦王之死震动天下,乐之扬也有所耳闻,但听燕王所言,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晋王一脸茫然,诧异道“二哥病死的啊,你不知道么?”

    “什么病?”燕王追问。

    晋王沉默一下,徐徐说道:“听说也是风寒。”

    “奇怪了。”燕王手拈胡须,微微冷笑,“太子文弱,偶感风寒、一命呜呼还说得过去,秦王体壮如牛,征讨西羌之时,亲跨战马,陷阵破敌,其后两个月不到,就死于小小风寒?哼,这天底下的事儿也太巧了一些!”

    “哦!”晋王面露嘲笑,“照你说来,又是中了劳什子鬼檀?”

    “我问过医官!”燕王盯着晋王目不转睛,“秦王临终之前,身上发出檀香之气,他死以后,身边一个小妾无故失踪。当时丧事混乱,无人深究,但依我看来,那个小妾就是下毒的凶手。”

    “这么说”晋王嘿了一声,眯眼瞅着燕王,“你不找小妾问罪,跟本王罗唣什么?”

    “她是凶手,但非元凶。”燕王轻轻拨动酒杯,“试想一介女流,若是无人指使,岂敢毒死一国藩王?倘若没有外应,她又如何离开王府,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四啊老四,你真会异想天开。”晋王拍手大笑,“那时父皇已经立了太孙,我若有心篡逆,为何要害秦王?害死太孙岂不更好?”

    “太孙优柔寡断,父皇颇不满意。”燕王自嘲一笑,幽幽吐了口气,“那时已有传闻,说是父皇打算改立秦王,为给秦王立威,所以才让他征讨西番,凭战胜之威,堵住那些儒生的鸟嘴。征讨西番之后,父皇下旨让秦王回朝,谁料秦王走到半途就病倒不起,只差一步不能继承大宝”

    “道听途说,不足为凭。”晋王冷冷说道,“如你所说,我要是凶手,下一个就该轮到太孙。为何过了三年,他一点儿事也没有?”

    “原因有二。”燕王笑了笑,嘲讽之色溢于言表,“其一,死人太多太快,容易招来嫌疑,太子死了四年,秦王方才丧命,要对太孙下手,也该晚个三四年才好其二,太子只信儒生,儒生虽然迂腐,但笃信忠义,不容易受到利诱。时至今日,东宫中你也没有找到得力的助手,因此缘故,你才会威逼利诱,要拖道灵师弟下水。”

    “荒唐!”晋王一拍桌子,怒血上冲,“老四,你失心疯了吗?这话我告诉父皇,势必治你一个污蔑诽谤之罪。”

    “好哇。”燕王哈哈大笑,“父皇一定想要见一见我的人证。

    “人证?”晋王一愣,“谁啊?”

    “他!”燕王手指古严,“这个弄蛇怪人,就是毒王宗的传人。”

    古严脸色微变,晋王的脸颊抽搐两下,涩声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是么?”燕王轻轻摆弄碗筷,“王兄倘若光明磊落,不妨把他交给小弟,让我好好盘问盘问。”

    “笑话。”晋王扬起脸来,“他是我的人,干吗要交给你?”

    燕王道:“不敢交人,足见心中有鬼。”

    晋王沉默一下,面露诡笑:“老四,你不用激我,人就在这儿,你有能耐,带他走就是。”

    “好!”燕王挺身而起,大踏步走向古严。

    古严看向晋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晋王微微摇头,向左使一个眼色,明斗、竺因风对望一眼,双双站了起来。

    燕王视如不见,右手按上剑柄。古严死死盯着燕王,木雕似的面孔起了一丝波澜,突然,他张开口唇,发出一声锐啸。

    扑啦啦,屋梁上黑影晃动,巨蝠从天而降。

    呛,寒光乍闪,血雨迸飞,“决云”锋芒所过,蝙蝠四分五裂,雪亮的剑光画出一道白虹,刷的扫向古严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