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

作者:凤歌



    亭内亭外,斗成一团,朱微看得心惊,呆呆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幸存死士看出便宜,纵身跳上,想要生擒。朱微气血有亏,武技尚在,使出“紫微斗步”,斗转星移,变化咫尺,死士屡扑屡空,稍一踉跄,露出破绽。朱微以指代剑,使出“奕星剑”,招呼对手要穴,不过数个照面,便已点倒两人。

    冷玄制不住乐之扬,又恐人多手杂,误伤朱微,坏了大计,不觉心浮气躁,奋力抢攻,拂尘飞雪,指力星散,绕着乐之扬旋转如飞。乐之扬左来左迎,右来右挡,指力近身,均用拳脚击散。

    冷玄一口气点出二十余指,招招无功,气势为之一馁,他武功不弱,年事已高,气息急促,出手登时变缓。乐之扬见机,晃身而进,飞脚踢出,风驰电扫,狂飙乱起,四周竹梁吃力,龙亭吱嘎摇晃。

    冷玄后退一步,拂尘挥卷,“扫彗功”所至,银丝刷刷刷缠住乐之扬的右脚。他成名以来,这一招“鬼难缠”不知废了多少强敌的手脚,只要缠牢,一扯之下,对方势必手足分家。故此冷玄得手,立刻潜运内劲,想要扯断乐之扬右脚,谁料一扯之下,乐之扬若无所觉,顺势而上,左脚凌空飞出,噗地踢中冷玄的胸口。

    冷玄闷哼一声,向后飞出亭外,胸口欲裂,嗓子发甜,定眼望去,乐之扬裤脚碎裂、露出小腿肌肤,布满细密白印,并无一丝鲜血涌出。

    乐之扬半个蛊傀,双脚刀枪难入,故意让冷玄缠住,趁其不备,一举重创强敌。老太监不知其故,吃了大亏,挨了开山裂石的一脚,“晨钟腿”余劲不消,在他胸臆间来回撞击。冷玄面皮涨紫,两眼瞪直,但恐对手追击,捂着胸口后退,一溜烟退到湖边,忽听哗啦一声,湖水四溅,蹿出一条黑影,手中白光闪动,猛地刺向冷玄。

    湖水一动,冷玄便有知觉,不及转身,拂尘向后一挥,飒,反扫来人小腹。那人无奈收回尖刺,反手斩中银丝,软绵绵不胜得力,拂尘舒卷开合,毒蛇也似顺着娥眉刺爬向刺客手背。

    那人匆忙撒手,可是晚了少许,手背剧痛,血肉模糊。他一拧腰身,斜蹿数尺,落在地上,连连翻滚,冷玄待要追击,不料稍一运气,胸口闷痛,难以发力,眼望那人滚出老远。这时乐之扬也看清来人面目,不由咦了一声,叫道:“是你。”

    来人正是杨恨,他潜伏湖中,蓄力一击,不意冷玄躲开匕首不说,还能从容反击。杨恨翻身跳起,瞪视冷玄,冷玄面露惶恐,东张西望,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别找了,在这儿?”

    话音来自竹亭上方,冷玄一抬眼,铁木黎恍如苍鹰,立在竹亭顶端,身形一振,猛扑下来。

    冷玄微微咬牙,翻身想要跳水,杨恨料敌先机,横身挡在岸边。冷玄稍一迟疑,眼前发黑,劲风从天而落,凌厉绝伦,势如百十刀刃当头斩下。冷玄急扬拂尘,只听嗤嗤作响,银丝寸断,漫天纷飞,眨眼之间,拂尘只剩一根手柄,铁木黎一声断喝,凌空缩身,右掌突出,扑地击中冷玄左胸。

    冷玄错退一步,瘦脸枯黄,委顿在地。铁木黎飘然落下,轻舒长臂,将他攥在手心,回头笑道:“乐老弟,谢了!”不待乐之扬回答,腾身纵出,踩着湖中莲叶,一阵风掠过水面。杨恨也翻身跳入湖里,矫健灵巧,宛如一尾活鲤。

    铁木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湖心众人无不错愕,眼望他背影远去,一时缓不过神来。

    呆了时许,扶桑道人率先醒悟,向后一跳,厉声喝道:“乐之扬,你胆敢勾结奸人、谋害钦差,冷公公若有长短,就是你们的过失!”他咬牙瞪眼,扫视众人,“燕王也好,宁王也罢,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这几句话直如一桶冰雪水淋下,乐之扬心中凛然,方才只顾脱身,忘了冷玄的身份,他是朱允炆派来的钦差,北平城中,好比皇帝亲临,倘若冒犯,便是杀头的罪名。如今被人掳走,乐之扬虽然不是主谋,但若他没伤冷玄,铁木黎手段再高,也断无一招制住老太监的能为。若是扶桑道人加油添醋地在张昺等人面前一说,乐、朱二人必定百口莫辩,担上谋害钦差的罪名不说,燕、宁二王也必受牵连。

    乐之扬连转数个念头,忽然冲向扶桑道人,立意将他制住,以免泄露消息。

    扶桑道人早有防范,掉头就逃。乐之扬心中暗骂,发足追赶,他有蛊痘神力,一眨眼的工夫,逼近扶桑道人,纵身跳起,右爪探出,仿佛苍鹰攫兔,扣向道人后心。

    扶桑道人觉出风声,反身出掌,乐之扬手爪一翻,趁势扣他脉门,不料道人竟是虚招,手掌一出便缩,双膝弯曲,奋身一跃,哗啦,跳进湖里。

    乐之扬一愣,翻身落地,注目湖水,遥听一声水响,扶桑道人从十余丈外冒出头来,手足并用,奋力泅向岸边。他在海边长大,水性奇佳,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去得远了。

    乐之扬追赶不及,心中叫苦,忽听脚步声响,朱微和大觉尊者赶了上来。乐之扬不敢逗留,叫声“快走”,挽着朱微,冲出水榭。官兵拦路,乐之扬和大觉抢身上前,双手左起右落,抓住其人,丢进湖里,一时间,满湖人头沉浮,哀叫之声萦绕湖上。

    三人摆脱官兵,施展轻功,到了僻静处,喘息稍定,大觉尊者说道:“这下可糟了,二位尽速离开北平。”

    朱微迟疑道:“我们走了,朝廷必然归罪四哥。”大觉说道:“管这些干吗?当务之急是明哲保身。”

    “若说明哲保身。”乐之扬注目喇嘛,“尊者又为何出手相助?”

    大觉正色道:“佛家最重因果,乐先生有恩于小僧,先生有难,小僧岂能旁观?”

    乐之扬心中感动,拱手问道:“尊者有何打算?”大觉说道:“中原是呆不了啦,小僧走为上计,打算返回吐蕃,天高皇帝远,足以躲避灾祸二位若无去处,可与小僧同行。”

    乐、朱二人对视一眼,乐之扬说道:“尊者美意,在下心领,小可尚有未了之事,来日走投无路,必来投奔尊者。”

    大觉合十笑道:“小僧洒扫以待!”朱微抿嘴皱眉,忽道:“尊者,捉走冷公公的是谁?武功真是高得出奇。”

    大觉说道:“那是燕然山铁木黎。”

    “铁木黎?”朱微脸色发白,喃喃说道,“师父说过,他是蒙元国师,武功奇高,还在师父之上。”

    乐之扬察言观色,忽道:“尊者见过铁木黎?”

    大觉点头,说道:“三日前在驿站,夜里忽遭偷袭,死了不少随从,带头就是铁木黎。冷玄跟他交锋,颇落下风,若非随行兵马赶到,恐怕难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