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

作者:凤歌



    “为臣不忠者!”朱棣抬起头来,眯眼扫视众人,“斩!”

    张昺一行如同堕入梦魇,为这气势所夺,尽管人多势众,竟尔忘了动弹。

    “悖主忘义者!”朱棣长剑再挥,扫落卢振人头,“斩!”

    连斩两名内奸,张昺才缓过神来,厉声高叫:“拿下他!”

    众官兵跃跃欲上,忽见燕王两侧,冲出无数白衣甲士。官军骇然止步,又听身后砰然巨响,端庆门关闭,门户两侧死士蜂拥现身,仿佛破土而出,全无征兆可言。

    形势逆转,官军被截成了两段,大半呆在外院,内院只有少半。

    “燕王!”张昺嗓音艰涩,“王妃在我手上。”

    朱棣抬起头来,注目徐妃,透出一股凄凉。

    “王爷!”徐妃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孔有了血色,“成败一线,尽力而为。”

    尽管三言两语,其他人已然听出究竟。徐妃竟是示弱的诱饵,若不将她拿住,张昺等人决不敢贸然进入王府。

    “仪华!”朱棣嗓音沙哑,虎目泛红。

    仪华是徐妃小名,多年以来,燕王未曾叫过,此刻叫出,不胜凄楚。徐妃应声一颤,眼中泪光转动,强笑道:“能为王爷而死,妾身甘之如饴!”手腕翻转,多出一根尖刺,急如闪电,直奔心口。

    “拦住她!”张昺失声惊呼,时下落入圈套,徐妃是仅有的筹码。

    扶桑道人早已留心,张昺话没出口,他袖袍一振,劲风突出,徐妃口鼻窒息,虎口剧痛,尖刺嗖地脱手,贴着左腮向上蹿起,划破肌肤,留下血痕。

    “母亲”朱高炽、朱高煦只当母亲殒命,不由齐声悲号,忽见徐妃欲死不得,叫了一半,忽又停下。

    扶桑道人扫飞尖刺,右爪突出,出手之快,风飘电闪,徐妃出身将门,却不会武功,还没明白发生何事,肩头一痛,落入对方掌握之中。

    嗤,微响破空,一丝绿影钻入扶桑道人的手腕。扶桑闪电缩手,瞥眼扫去,“曲池穴”露出半截松针。他心头一紧,乐之扬如鬼如魅,蹿出人群,脚尖蹴向他的心口。

    扶桑道人做梦也没料到这大对头潜伏在旁,忙不迭双手横胸、向前托出,夺,手足相接,扶桑道人臂骨欲断,一股千钧之力将他向后掀出,接连撞翻数人,方才沉身站定,一股气血当胸流蹿,上冲喉头,下逼脏腑,腰身以上似要散架一般。

    乐之扬一脚得势,借力拧身,“晨钟腿”横扫四方,附近的锦衣卫都成了“乐道大会”上的编钟,乐之扬旋风般一一踢遍,十余人手舞足蹈地飞了出去。

    四周空出一片,乐之扬沉身落地,眼看郑和被缚,旋身夺过一口单刀,刷刷两下,斩断绳索,将刀丢出,喝声:“保护王妃。”

    郑和接过单刀,拦在徐妃身前,瞪眼暴喝,砍翻一个官兵却不料一名锦衣卫潜身跳上,举刀戳向他的背脊,徐妃一旁看见,正要惊呼,忽见锦衣卫浑身一僵,长刀落地,明晃晃的剑尖从他胸口吐了出来。徐妃转眼望去,但见张信拔出剑来,一脚蹬翻尸体,冲她点了点头,挥剑与另一个锦衣卫斗在一起。

    扶桑道人忽退忽进,卷土重来,拔出七星剑,一抖手,剑光繁星烂斗,向乐之扬当头洒落。

    乐之扬让过剑尖,呼地一掌击向扶桑胸口。扶桑回剑遮拦,乐之扬一记“洞箫指”点中剑身,叮的一声,悠长不绝,扶桑道人虎口发热,长剑歪斜。乐之扬脚如枪刺,直奔他的小腹。扶桑道人无奈后退,乐之扬得势不让,奇招连绵,劲力奔流,扶桑道人几无还手之力,可他一身道门武功,以退为进,以守为攻,退守间章法不乱,乐之扬纵然高他一筹,也难以将他一举制服。

    乐之扬中心开花,救了徐妃不说,还将朝廷一方搅得阵脚大乱。朱棣喜出望外,宝剑一挥,直取张昺张昺文弱书生,哪儿见过如此阵仗,惊得浑身僵硬,忘了动弹谢贵武将出身,挺刀跳上,两人迎面一交,决云剑拨开刀锋,顺势而下,从肩至胁,将谢贵劈成两片,热血迸溅而出,洒了张昺一头一脸。

    燕王死士齐声发喊,冲入朝廷军阵,刀枪乱飞,杀成一团。朱棣踢开尸体,抬眼瞪去,张昺缩在几名锦衣卫身后,满身血污,双腿发软。

    朱棣冷哼一声,踏步上前。锦衣卫护着张昺后退,其中两人挥刀上前,朱棣战剑一抡,人头滚落,再一转身,剑光闪过,剩下的锦衣卫断了左腿,躺在地上哀嚎翻滚。

    朱棣头也不回,奔走如飞,瞬间赶上张昺。

    突然间,朱棣汗毛竖起,一股恶寒直冲背脊。他心思机敏,脚步一停,立马转身,剑锋上挑,可已慢了一拍,一人袅如轻烟,扑入怀中,剑尖掠过他的身子,仿佛斩中虚无幻影。朱棣仰身后退,那人飘然纵起,手腕猝翻,笃,一口匕首刺入朱棣左胸。

    朱棣脑子一空,周围惊呼四起,众死士魂飞魄散,齐齐向他望来。

    刺客抬起头来,老脸枯瘦如柴,两眼冷如冰刺。

    “是你!”朱棣冲口而出、不胜骇异

    刺客正是冷玄,他白衣白甲,冒充死士,乱军之中致命一击。

    喊杀声消失了,四周出现异样的死寂,所有目光都落在二人身上。一切变故,皆由燕王而起,朱棣之于燕藩,如心如脑、如魂如魄,他若一死,再多的死士都无用处,徐妃也好,世子也罢,统统无能对抗朝廷。

    这道理无人不知,冷玄也不例外。他内伤极重,假死逃生之后,已是油尽灯枯,好在王府本是元宫旧址,冷玄熟悉地势,觅地隐藏,本待伤势稍好再行逃出,不料张昺、谢贵贸然进府,落入燕王圈套。冷玄眼看不妙,铤而走险,杀了一个死士,换了他的衣甲,孤注一掷,刺杀燕王。

    燕王身边死士众多,冷玄起初苦无机会,直到朱棣大逞英雄、只身追杀张昺,身边护卫四散,他才终于等到良机。

    可是出乎意料,匕首刺穿铠甲,仅仅没入一寸,匕尖所及,柔中带韧。

    冷玄心头一沉,手腕上翻,匕首撩向朱棣咽喉,锋刃切开铠甲,隐隐漏出金光。

    “金蚕甲!”冷玄念头闪过,恍然大悟。燕王所穿铠甲不止一层,锁子甲里还有一层金缕蚕丝织成的软甲,看似轻软,数十石劲弩也难以贯穿,古来大将往往内穿此甲,用以冲锋陷阵,纵然箭支满身,也能毫发无伤。

    燕王骁勇亡命,与蒙古骑兵交战,酷爱亲自突阵朱元璋怕他有失,特令高手匠人织成此甲,赐予朱棣防身,这件事冷玄也知道,奈何形势急迫,事到临头居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