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武则天

作者:小月夕夕

贞观十六年,武媚娘已经入宫五个年头了。春季才刚到来,万物复苏,处处绿意盎然的景色将兴庆宫点缀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武媚娘行走于回廊中,第五年了,自“女皇预言”事件后,保命已是幸运,她已再无邀宠的心思。

她穿着宫女式样的衣裳,因对前景没了希望,她的眼神略显平庸,只如一个没有任何心思般的木偶,做着侍女该做的事情。皇上近日看上去十分烦躁,她不得不处处小心翼翼。

那日魏征求见李世民所说之要事,乃四皇子李泰编制的一部大型地理著作《括地志》,它吸收了《汉书·地理志》和顾野王《舆地志》两书编纂的特点,按贞观十道排比三百五十八州,再以州为单位,分述辖境各县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等。李世民大喜,他赞道:“泰儿聪敏绝伦,不愧为朕之子也!”

李世民下令,将《括地志》收藏进皇家的藏书阁秘府中,又大肆赏赐李泰珍宝财物,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太子的规格。

褚遂良不得不上谏,劝道:“陛下赏赐魏王本在情理之中,可是魏王的用度规格超过了东宫太子,只怕天下人揣度陛下之心意,惹得朝堂恐慌啊。”

李世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他微微笑道:“爱卿所言有理。”他略有思量,道:“从今日起,取消太子的开支限制。”

朝臣们无不惊讶,陛下取消了太子的开支限制,等于是变相地维持了李泰逾制的花销。因涉及储位之事,陛下既已取消太子的开支限制,朝臣们亦不敢过多揣度。李世民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齐声道:“陛下英明。”

太子李承乾是李世民的长子,自幼聪明仁孝,八岁那年被封为太子。李世民对他寄以厚望,令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家陆德明教导他,十二岁时,李世民便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其处理政务的能力。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处处受大臣们的监督,拿来与其他兄弟比较。

皇上取消太子用度限制的诏书到达东宫,李承乾立即意识到这是父皇不想节制四弟用度的规格。纵使心中五味杂陈,也必须拿出身为太子的仁厚与谦卑,他上表推辞道:“多谢父皇,然儿臣身为太子,理应节俭用度做天下人的表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一旁的侍从递给他一杯茶,他唤道:“太子。”李承乾却如魔怔一般不曾应他,他关切的问道:“太子看上去似有心事。”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笔,将侍从揽入怀中,深叹一口气,道:“四弟才华横溢,父皇宠他,朝臣夸赞他,只怕我这个太子做不了多久了。”

侍从温柔的抚摸李承乾的脸颊,心疼道:“太子切莫多思,陛下乃明君,不会看不出来魏王的夺嫡之心。陛下爱重太子,必然不会将太子置于危险的境地。”

李承乾冷笑一声,浮现出一股不屑的神情,“我才不在乎这个太子之位。”他温柔的看着侍从,“称心,我只在乎你。”

李世民收到李承乾的上表,微微皱起眉头,问身旁的魏征道:“太子此言,是否有不保储位之疑心。”

魏征道:“太子身患足疾,而魏王才华横溢,再加上陛下宠爱魏王,有此疑心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看着魏征,知他话中有话,想必自己宠爱魏王之行径确实令人们有了其他猜想。他道:“太子乃嫡长子,有人却猜测他储位不稳,现在朕令你为太子太师,以绝众望。”

说完,他提起笔,回复太子道:“汝家之冢嫡,国之储两,故有斯命,以彰有殊。勉思守道,无烦致谢。”

武媚娘静静站在太宗身后侍候,她面无表情,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魏征做了太子太师,自是勤以教导,他知道太子心中郁闷,常常开导他,“陛下爱重太子,从未有易储之心,太子只管勤学经纶,以备后用。”

春日里的东宫百花盛开,相比宫里的其他地方,这儿多了一丝清新的景致。年迈的魏征行走于东宫之中,这是未来大唐天子所居之地,它寄托着皇上的希望,亦承载着天下苍生的未来。

迎面走来一位宦官装束的青年人,他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如女人一般。魏征心下惊讶之际,那宦官已走近,见到魏征,他屈膝行礼道:“魏太师。”

魏征仔细打量,只见他容貌清秀,肌肤白皙,口若含玉,浑身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风情。若不是这身宦官装束,恐怕自己真当他是女人了。见他手中端着茶水,魏征问道:“这茶水是端给太子的吗?”

宦官答道:“回太师,正是。”

魏征看着他白嫩纤细的手,问道:“这是什么茶?”

那宦官回答道:“太子近日心绪烦躁,这是奴婢特意为他泡制的菩提子花茶。”

魏征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多年的从政经历告诉他,这个宦官与太子的关系不一般,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宦官回答道:“回太师,奴婢名唤称心。”

魏征深深的看他一眼,那宦官似乎知道魏太师看着自己,眼睛躲闪不及。回了书房,他仔细翻查,称心,太常寺乐人。既是太常乐人,又怎会只身出现在东宫,给太子端茶倒水?

转眼已至夏日,武媚娘每日侍候在皇上身旁,她看的出来,皇上最近心神烦躁,似乎总在为某件事情忧虑。

这日,魏征给太子讲学完毕,天已近黄昏,他独自在东宫里转悠,找到一处凉亭坐下。这个凉亭坐落于假山之上,地势高昂因而视野更加宽阔。侍从给他沏了一杯茶,他静静的品茶,凭山而望,可以看见太子的屋子。

却在此时,那位名唤称心的宦官入了屋子。平日里,凡自己在时,很难看见这位宦官,可如今自己刚刚离开,宦官却进了屋子。仔细看守门侍卫,他们没有任何拦截之意,这本是只有太子的贴身侍从才能享有的待遇。若是无他猫腻,为何我在之时他却要回避?

魏征心有疑虑,他起身朝那方走去。

越接近屋子,越听得清楚由屋内传来琴瑟之声,到了门前,门紧闭着。侍卫面有难色,拦道:“太师,太子说任何人不得入内……”

魏征道:“连我这个太师也不能进去么?”

“这……”侍卫并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大人。

屋里的琴瑟之声愈加悠转,时不时有男人的嬉笑之声。魏征心中的疑虑愈加深重,趁侍卫不注意,他用力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呆了。

屋子里一众乐师琴瑟交鸣,太子抱着那位名唤称心的宦官,称心一身舞衣,显是才刚舞罢。

见魏征推开门,一众人等惊恐不已,琴瑟之声戛然而止。太子的脸扭曲而愤怒,怔怔的看着魏征。

身后的侍卫哆哆嗦嗦跪下道:“太子恕罪,奴婢实在是拦不住魏太师啊。”

李承乾吼道:“你给我滚下去!”随即一副笑脸面向魏征,“太师不是已经回府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他深知魏征一身正气,连父皇都要看他三分颜面,虽为着他闯入极为恼火,却不敢有何显露。

魏征正色道:“臣来的不是时候,冒犯了太子。”他看了一眼众人,行礼道:“老臣告辞。”

待魏征走远,李承乾摊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他的目光呆滞,俨然失了太子的风范。

此时,武媚娘正侍候皇上批阅奏章,来人通报:“魏征魏大人求见。”

李世民道:“准。”

魏征入了殿内,李世民见他面色凝重,问道:“魏爱卿有什么事?看上去如此悲伤。”

魏征答道:“臣是在为陛下而悲,亦是为天下人悲伤。”

“哦?”李世民问:“什么事?”

魏征道:“太子……太子。”

“太子怎么了?”李世民略显紧张。

魏征道:“太子竟宠幸东宫中的一个宦官。”

“你说什么?”李世民万分惊讶,他不敢相信,旋即回过神来,问道:“可有证据?”

魏征道:“臣自入东宫,便听了些闲言碎语,往日,老臣虽看出些端倪,却始终不敢贸然确认,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他顿了顿,抬头望着皇上,“可是今日,老臣却是亲眼目睹,老臣不敢相信,为太子痛心。老臣不知如何处理此事,这才连夜来请示陛下。”

武媚娘站在李世民身后,她注意到皇上的身子僵硬了,他一定是气极了。

李世民问道:“那个宦官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魏征道:“他名唤称心,太常寺乐人。”

“岂有此理!”李世民怒道。

甘露殿里瞬间窒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丝毫声音。良久,李世民缓缓道:“杀了他。”

夜,渐渐的漆黑。李承乾抱着称心呆坐于屋内,他们仿佛已经预料到皇上的反应。

称心抱着太子,安慰道:“太子千万不要伤心难过,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今生,能够得到太子的爱,称心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