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忠的册立令王皇后终于安下心来,如今自己是正宫皇后,养子已立为太子,还有什么好索取好害怕的呢。她对武媚娘愈发温和,时常摸着她渐渐隆起的肚子浅笑吟吟,毕竟是皇上的孩子,她很喜欢。
“媚娘,本宫奏请皇上为你置个住所如何?”王皇后笑着问道。
武媚娘笑道:“还早着呢,过几个月再说吧。”她望着王皇后温柔的眼睛,如今李忠为太子了,她相信皇后不会伤害她的孩子。既如此,何不晚些再搬,令皇后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感激之心呢。
转眼进入深秋,武媚娘站在立政殿门前,庭院深深,宫墙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想起幼年时随父亲所见各地秋日里波澜壮阔的景色,如今却是难得一见了。皇后与魏国夫人一早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宦官宫女于立政殿守候。
正想着,殿内传来阵阵的哭泣声扰乱了她是思绪。她循着声音走去,原是侍女昔儿,她坐在台阶上静静的抹泪,伴随着时不时的抽泣,并未发现武媚娘的到来。
武媚娘走近她,“昔儿。”
昔儿吓的打了一个寒颤,见是武媚娘,她赶紧拭去泪水,想离开她的视线。
“昔儿,你怎么了?”武媚娘拉住她的手问道。
昔儿不理会武媚娘,一心挣脱她的手想要离去,却挣脱不得。听武媚娘道:“好妹妹,有任何事告诉姐姐罢,姐姐能帮你解决的一定帮助你。”
那昔儿不过十四五岁,听得武媚娘这么说,心生感动,如实道:“早间侍候魏国夫人时,魏国夫人偏生说茶水凉了,要罚我一个月的月钱。”
武媚娘笑道:“原是这等小事。”
昔儿委屈道:“岂是小事,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全指着我这些月钱过日子呢。”
武媚娘自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入她的手中,笑道:“凡是银子能解决的,岂是事儿。”
昔儿却怎样也不要,道:“我没有什么功劳,万万不可要姐姐的银子。”她看着手中的银两,“何况这些,足够我一年的月钱了。”
武媚娘握住她的手,将银子紧紧攥于昔儿手中,笑道:“我亦曾是侍女,知道月钱来之不易。”她温柔的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你也知道,我如今怀了皇上的孩子,吃喝不愁,岂缺银两。”
她扶起虚坐在地上的昔儿,道:“我愿帮助你,是我喜欢你,相信你,你且拿着罢。”
昔儿纵有不肯,想及家中无生活来源的父母及幼年的弟弟,若无自己的月钱救济不知该怎样生活,再三犹豫,终是收下了武媚娘的银子。感激道:“多谢姐姐。”
武媚娘看着她真诚的眼睛以及她那写着坚强与善良的脸庞,替她拭去泪水,温柔的笑道:“傻妹妹。”
眼看武媚娘的肚子越来越大,李治早派人在宫中收拾了一所庭院待她搬去。之前武媚娘总说再缓一缓,如今产婆说离孩子出世不足两个月了,武媚娘才答应皇上与皇后即日搬去。
这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庭院,一进院子,里面是错落有致的几间红色宫墙堆砌的房屋,虽不如立政殿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景致。她挺着肚子,跟在王皇后身后,她回头道:“媚娘,可还喜欢?”
武媚娘道:“奴婢自入宫以来第一次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居所。”她躬身施礼,“谢皇后娘娘。”
王皇后笑道:“不仅这间院子是你的,本宫还给你安排了几个丫头。”她挥一挥手,便有四个丫头上前道:“娘娘。”
王皇后笑着对武媚娘道:“以后,便由她们侍候你了。”
“这怎么可以呢。”武媚娘推辞道,“奴婢只是一宫婢,怎能令人伺候呢。”
“她们侍候的不是你,而是他呢。”她轻轻抚摸武媚娘的肚子,笑道。
武媚娘看着王皇后,第一次在她的眼里读出一种复杂心情,她讪讪的笑了笑,继续跟着皇后朝里走。
她感受到肚里的孩子在肚子里一动一动的,如此顽皮,可不像母亲呢。她想着,王皇后的话语传入自己的耳中,“媚娘,你觉得本宫对你怎么样?”
武媚娘恭敬道:“娘娘待奴婢犹如亲人,奴婢如今所有的福气都是娘娘给的。”自己如今搬离立政殿,皇后定是有疑心的。她低着头,仔细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说话,“若非身怀有孕怕玷污了娘娘的立政殿,奴婢一辈子也不想离开娘娘。”她道。
皇后却在听得此话时开怀的笑了,“哪有人一辈子不离开谁的。”她晃了晃纤纤玉手,身边的侍女立即上前扶她,她笑着对武媚娘道:“本宫先回去了,你且在这里好好休养,本宫择日再来看你。”
“是。”武媚娘道:“恭送皇后娘娘。”
身后的四个侍女亦随着武媚娘行礼。待皇后走远,武媚娘转过身,对她们笑道:“皇后娘娘不愧为一国之母,心地比菩萨还要善良呢。”
那四个宫女保持着侍女该有的严谨,并不接话。武媚娘仔细端详她们,都是平日里不太侍候皇后的,可毕竟是皇后派来的,她不敢有所造次,亦不得不防。见她们拘谨,武媚娘笑着对她们道:“咱们都是侍女,你们万不可将我当主子,以后都叫我姐姐罢。”
四个宫女皆是十六七岁年纪,听武媚娘如此说,纷纷行礼道:“是。”
她们答应的干脆,武媚娘却心生芥蒂,恐怕从未将我当主子罢,她想,不过是来侍候孩子的。
及至夜晚,武媚娘正欲睡下,却听见门外传来宦官拉长了嗓子喊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武媚娘拖着沉重的身子欲起身迎接陛下。还未下床,皇上却已进来了,“媚娘。”他扶住她,“你有孕在身,不用行礼。”
武媚娘复又躺在床上,冲皇上微微笑道:“皇上万安。”
李治环顾四周,看了眼屋里的陈设,问道:“喜欢这里吗?”
武媚娘道:“虽不如宫楼玉宇,却整洁舒适,奴婢十分喜欢。”
李治温柔笑道:“朕知你喜欢,特意为你选这样的\\\'住处。”
武媚娘惊讶道:“原是皇上选的。”
李治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武媚娘娇羞的笑道:“奴婢是惊讶,皇上果真懂我。”她看着皇上俊秀的脸庞,又道:“奴婢今日第一天离开立政殿,还望皇上去皇后那吧,此时皇后,正等着皇上呢。”
李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问道:“难道媚娘不喜欢朕陪着你吗?”
武媚娘道:“奴婢自然喜欢,可是……”她垂下眼帘,“奴婢担心皇后娘娘伤心。”
“你总是这么为她人着想。”李治道,“朕听你的便是了。”
立政殿里,皇后与魏国夫人双双坐于殿中,遣散了所有的宦官侍女。魏国夫人问道:“今日你送她去新住所,她什么表情?”
皇后道:“左不过是那副样子,说自己喜欢那里。”
魏国夫人轻蔑一笑,“她这种出身的人能见过什么世面,纵是给她一间草屋,也觉好呢。”
皇后不语,只双手静静摆弄手中的帕子。
又听魏国夫人道:“如今她走了,皇上也不来了,立政殿又要如往日般冷清了。”
皇后道:“待她生了孩子,再将她接来便是。”她看着母亲,笑道:“她说很舍不得立政殿呢,想一辈子在女儿身边。”
不料女儿竟如此轻信于人,柳氏语气重了些,对王皇后道:“待她生了孩子,怎肯再来立政殿,纵是她肯,皇上能答应吗?总是皇上答应,心里却觉你欺负她了呢。”
王皇后一惊,母亲说的自己竟从未想过,问道:“难道以后便要如从前一般吗?”
魏国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前只有一个萧淑妃,现在又多了个武媚娘。”
王皇后道:“女儿相信媚娘与萧淑妃有所不同,纵是她得宠了,也断然不会欺负女儿。”她的声音柔和,说起话来温柔可敬,使她平添了一份女性的韵味。
柳氏看着王皇后,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在书香世家长大,只读诗书礼仪,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她无奈的摇摇头,“但愿吧。”又问:“那四个宫婢,可是我指定的那几个?”
王皇后道:“正是呢,都按母亲的意思办。”
柳氏满意的点点头,她的眼里泛着精明,“如此,那武媚娘,便在咱们的掌控……”
“皇上驾到!二人的谈话被外间的通报声打断。“皇上来了。”王皇后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对母亲道:“您看,皇上只是晚了些时辰。”
听得皇上来了,柳氏心中亦豁然开朗,冲王皇后笑道:“我先告退。”她递给女儿一个眼色,“好好服侍皇上。”
武媚娘在四个宫女的侍候下身体愈发好了,又有太医常常前来查看,产婆早已随武媚娘住在庭院。
永徽三年冬,武媚娘顺利生下她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李治听得消息,立即前往庭院。他抱着孩子不愿撒手,高兴道:“朕与媚娘的孩子。”
“皇上,是个小皇子呢。”产婆道。
武媚娘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皇上如孩子一般高兴,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皇上道:“陛下,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李治笑道:“朕早已想好了他的名字,就取‘弘’字可好?”
“弘?”武媚娘不可置信道,她想起道教的一句谶语,“老君当治,李弘当出。”
李治显是看出了她的思虑,他他将孩子交给产婆,来到武媚娘床边,递给握着她的手道:“媚娘。”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朕对弘儿,有很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