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武则天

作者:小月夕夕

天气昏沉沉的,立政殿外黑压压一片,仿佛有暴风雨欲来之势。

王皇后端坐于殿中,她的母亲魏国夫人柳氏踱着步。“女儿,你没听见吗?皇上拗不过大臣们,就要册那武氏为皇后了!你怎么还能这样端坐着!”

王皇后道:“女儿担心又如何,忧患又如何?难道能阻止皇上的心意吗?”

柳氏道:“可是难道你没有想过,以武氏那贱人的手段,她若坐上后位,咱们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呀!”

王皇后道:“她当上了皇上,也不过是一个继后。”她昂着高贵的头颅,她怕吗?她怕,可她永远不会失掉气节。她想了想,又对母亲道:“母亲,您现在便出宫去吧,走的越远越好,离长安远远的。”

柳氏道:“难道你认为,母亲会因为害怕危险而弃你不顾吗?”

王皇后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母亲……是女儿不孝,不能保住皇后之位,也连累了母亲……”

柳氏泣道:“你是母亲的女儿,母亲这一生都是为你而活,若死了,咱们母女二人一同死去倒也是一桩美事。”

“不,母亲,您不能死。”王皇后道,“你死了,女儿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无论如何,您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您还有舅舅,将来,你可以去投奔舅舅。”

“女儿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聪明机灵的萧淑妃同样得到朝中为官的兄弟们带来的消息,“立武氏为后一事,恐怕也成定局了你。”

她望着自己三个尚未成人的孩子,长女不过十四岁,幼子李素节才八岁,她拉着皇子李素节的手,“母亲还记得当年,你的父皇最喜欢你了,可是如今,他怎么能把你忘了呢。”李素节安慰她道:“母亲,父皇只是一时忘记了我们,总有一天,他会记起我们的。”

萧淑妃抱起李素节,眼里浸满泪水,“不,素节,只怕母亲等不到那一天了。”

母母子四人正抱头痛哭着,苏锦带着一众侍卫闯了进来,“萧淑妃听旨。”

萧淑妃知苏锦是武氏那边的,心中万分厌恶,骄傲道:“你这阉人,竟敢不经通报闯入我宫中!”

苏锦道:“娘娘听了这圣旨,便知奴才敢不敢了。”

萧淑妃与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终是恭敬的跪下迎旨。

“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鸠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放岭南。”萧淑妃怔怔的听完圣旨,一句比一句令她心寒,怔过之后是受冤之辩驳,“不,不……臣妾没有行鸠毒啊皇上。”

苏锦将圣旨递于萧淑妃手中,笑道:“萧淑妃,接旨吧。”他看着不愿相信的萧氏,看似恭敬实则奸笑,“这恐怕是您最后一次被称为淑妃了。”

“不,不,陛下不会这么对我的。”萧淑妃将圣旨贴近心口,这就是陛下给我最后的旨意吗。

苏锦看着她身后的几位孩子,“不仅如此,义阳公主与高安公主为母赎罪,幽居于掖廷,褫夺李素节的雍州牧封号,改任申州刺史,即日启程。”

萧淑妃道:“你胡说!哪怕陛下不再喜欢我了,可他们是陛下的子女,陛下怎会如此对待他们?一定是那贱女武氏在中间作怪!”

苏锦道:“这些命令虽然圣旨上没写,可也的确是皇上的意思,你想一想,我一个小‘阉人’,难道敢误传皇上旨意吗?”他故意将“阉人”二字说的很重,以示刚才萧淑妃骂他为阉人,这仇他记住了。

萧淑妃知道此时多说再无益,终于冷静下来,“皇后呢?皇后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苏锦道:“您放心,来您这儿之前,咱家已经去立政殿宣过旨了。陛下体恤你们,特准你们一同居于静思宫。想必王氏此刻已经在去静思宫的路上了。”

静思宫,便是那多年无人居住的冷宫,她有一瞬间感到绝望。

“淑妃娘娘,哦不,萧庶人,请随咱们走吧。”苏锦道。

萧氏看着苏锦身后的侍卫,知道自己是非跟他们走不可。她转头不舍的看着几个孩子,只怕这一眼,便是最后看到他们了。几个孩子亦伤心的看着母亲,萧氏对素节道:“孩子,你就要去申州任刺史了,只怕……咱们娘俩再没有机会见面,娘只希望你,一定要时刻记住自己高贵的身份,任那武氏怎么打击陷害你,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对谁都不要太信任,知道吗?”

素节认真的点头,他自小聪明优秀,虽只有八岁,却太清楚此刻发生了什么。

萧氏又对两位公主道:“你们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那武氏必不敢轻易拿你们怎么样。你们在夜廷,千万记得谨慎言语,别让武氏抓住害你们的把柄。”

“娘!”三个孩子恸哭着,“娘,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你走。”素节道。

苏锦见此番情景,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带走萧氏。

“娘,娘!”几个孩子哭喊着,不让侍卫带走母亲。可他们哪是侍卫的对手,几个侍卫按住孩子,几个侍卫将萧氏拖走,伴随着孩子们痛彻心扉的呼喊,萧氏的身子朝门外,眼睛却一直扭头落在孩子们身上,知道再也看不见。孩子们,是母亲不中用,斗不过武氏,没有保护好你们。被皇上无情对待的委屈,对孩子们的不舍,汇聚成一行行泪水。

情况比萧氏想的还要糟糕,美其名曰是关在静思宫中,其实不过是关在静思宫后院的一个暗室里。她进来时王氏已经在里面了,这暗室四面高墙,没有门窗,只在西南角开了一个很小的孔,以便外面的人送入食物。

“姐姐!”萧淑妃泪泣道。

王氏已在这儿独自一人做了半晌,“妹妹。”她已经冷静了许多。

“姐姐,你知道的,我没有行鸠毒之事。”

王氏道:“行与没行有何区别吗?皇上小心那贱婢的话。”

萧氏怒道:“皇上怎能如此没有分辨力!”

王氏立即示意她小点声,她用手指了指外面,小声提醒道:“外面都是那贱婢的人!”

萧氏道:“如今我已落入了这步田地,难道还怕什么吗?”

王氏道:“真是想不到,命运是如此的捉弄人,昔日我与你互视对方为仇敌,没想到今日,我们却成了共患难的姐妹。”她自责道:“都怪我糊涂,将那贱婢引进宫来,害了自己,也害了妹妹。”

萧氏道:“现在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了。”

二人相拥而泣。

王皇后与萧淑妃被废,这一天,是永徽六年十月十二日。

自永徽二年八月再入宫廷,武媚娘终于扳倒了王皇后和萧淑妃,这两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的女人,这两个曾经想与自己争夺皇上宠爱的女人,她终于让她们的人生陷入悲惨境地,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随即吩咐莲儿道:“去把许敬宗许大人找来。”

“是。”莲儿道。

许敬宗来到承香殿,见武昭仪端坐于殿上,充满威仪。“微臣拜见昭仪娘娘。”

“起来吧。”武昭仪道,“今日,废除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圣旨已经颁发了,剩下的,就需要大人的帮忙了。”

许敬宗道:“微臣一定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过几日,昭仪娘娘便可正位中宫。”

武媚娘笑着赞许道:“本宫一向相信大人的能力。”

几天的筹备,许敬宗终于联络了百官,于十月十八日这天上表:王氏被废,中宫不可一日无主,请立贤德的武昭仪为后。

这封上表正和李治心意,当天便颁布了册后诏书: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武媚娘接到诏书,通篇看完,不由高兴的感慨道:“这诏书真是写的天衣无缝呀!”

她的母亲杨氏和姐姐韩国夫人也在身旁,韩国夫人问道:“怎么个天衣无缝法?”

武媚娘道:“那些老臣们说我出生卑微,陛下便想起我的父亲,说我是功臣之后。那些老臣们说我曾侍奉过先帝,陛下便说我曾经只是先帝的宫女,被先帝赐于他,如西汉元帝皇后是由他父亲宣帝选拔宫女赐予他的一样,如此这般,可不是天衣无缝吗?”

杨氏道:“皇上对媚娘可真是用心了呀。”她没注意道韩国夫人武顺脸色那丝不悦,武媚娘却看见了,只道,“皇上便是有此心,也难以写出这般文采华丽的文章来。”又问前来颁旨的苏锦,“这封诏书是谁所写?”

苏锦道:“是许敬宗许大人所写。”

武媚娘不由的眉开眼笑,从此更加看重许敬宗。

十一月一日,举行册封新皇后的大礼,在庄严的素义门,李勣亲自将皇后之玺授予武媚娘,武媚娘结果玺印,文武百官和四夷酋长皆朝拜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媚娘俯看着这些大臣,他们都跪在我的脚下,在以往,册封皇后不过是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可她就是要让文武百官和四夷酋长都来,以显示她的威仪。她要让长孙无忌,让褚遂良,让文武百官都看看,从此,他们必须臣服于她。

“平身!”武媚娘在这样的大场面下,只有她的一声命令,这些官员们才能起身,这些在男性权力世界里呼风唤雨的男人们,全部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她体会到了做为皇后,掌握权力的快感。

李治看着身旁的妻子这样能干,不由的欣慰,正是因为她,自己才能在朝臣中终于渐渐的有了话语份量,他才能一点一点将皇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感激她,她高兴自己便高兴。

从贞观十一年进宫,到如今的永徽六年,武媚娘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在这后宫中小心谨慎,暗中潜伏。今天终于登上了全天下女子的梦想,全天下人认为作为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最高贵的身份,她终于成了这后宫之中的主人,这一年,她三十二岁。

而在这漫天的喜庆朝贺中,有两个囚禁于暗室的女人,她们也听到了声音。“是那贱婢的封后典礼吗?”王氏忿忿道,那曾经是属于她的位置。

萧氏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姐姐还是捂住耳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