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

作者:明月珰

好在沈沉从小就练拳脚功夫强身,后来还进了军营,等闲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对?方四个人?还都握着刀,他支应起来也是险象环生,便有些顾不着敬则则,所以才会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

四个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景和帝的功夫如?此之高,眼瞧着旁边的暗卫已?经挤过人?群就要赶到,其中一人?猛地扭身朝敬则则冲了过去。

敬则则可不比皇帝有经验,她却是从小身在闺中的弱女子,哪怕去了杨树村,那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先是一懵,看着那直挥过来的刀,下意?识地往后仰下0身去,把自己弯成了一个桥形。那刀锋也险险地从鼻尖滑过,但?下一刻她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刺客一刀没?有劈中,立刻换了刀势,重新斩下。敬则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小命得丢掉了。

谁知余光却瞥见?皇帝不顾身后刺客的攻击,已?经飞身朝她冲过来,伸手将她重新推了出去,避开了那刀。可他的后背却被追来的刺客砍中了两?刀,扑倒在地。

好在此刻暗卫终于赶了过来,敬则则赶紧扑到皇帝身侧,慌张地捂住他背上的伤口。

“不碍事。”沈沉嘶声道,自己的伤势不顾反过来还先安抚敬则则。

但?皇帝到底还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不过有太医院一帮子太医帮皇帝续命,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生命危险。夜里怕皇帝发高热,敬则则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不过皇帝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底子好,还是有真龙护体?,受了那么重的伤,三日功夫就能坐起来了。

敬则则坐在床沿上,低头轻轻地吹了吹手里的汤匙,再将汤药递到了皇帝嘴边,“皇上,其实这样喝药挺苦的,不如?一口气喝完来得舒服。”

“你以为朕跟你一样怕苦?”沈沉撇敬则则一眼道,“何况能得昭仪如?此伺候,这药就跟糖一样。”

敬则则看了看皇帝还包着白?纱布的右臂,没?说话,继续喂了一口药给他。“皇上,怎么会出现刺客的呀?那些刺客的来历可查明?白?了?他们?怎么会知道皇上的行踪的呀?”

这话初听倒还不错,但?问到最后,沈沉就眯了眯眼睛。“你怀疑是朕故意?安排的?”

敬则则的心咯噔一下,没?吭声,狗皇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你以为朕为了博得你的心,所以故意?安排这种苦肉计?”沈沉反问。

敬则则摇摇头,她当然看得出那些刺客是存了心要皇帝的命,她只是怀疑皇帝顺水推舟而已?。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猜疑,敬则则下一刻就听得他道:“则则,同样的错朕犯过就绝不会再犯另一次。”

敬则则震惊地抬起头,皇帝这是承认了什么?

“朕上一次抱着侥幸心理所以失去了你好几年,你觉得朕还会肯拿你冒险?”沈沉捉住敬则则的手看着她眼睛道。

“皇上,你……”敬则则对?那次海难早有怀疑了,因为皇帝不停地提醒她要学会凫水,可见?他对?那海难是有预期的,只是她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值得皇帝拿他自己还有太后等人?的命来冒险。

“朕那是魔怔了。漕粮海运在朝中的阻力太大,朕却不能随意?杀人?,徐徐图之又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所以朕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也想看看那些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沈沉道,“但?是则则,朕没?想到他们?真的穷凶极恶到了极点,不仅要朕的命,还要所有人?的命。你知道么,慈宁宫那位抱着八皇子已?经等着垂帘听政了。”

他曾经劝阻过祝太后留在宫中,想带走的是东太后,结果祝太后死活要看海。至于敬则则,沈沉是无论如?何都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的。若让她留在宫中,东太后万一事成,敬则则肯定没?有活路。东太后事不协,也可能会拿敬则则威胁他。

至于祝太后,更是不能和敬则则放在一块儿了,否则他一个眼神没?留意?到,就怕自己母亲弄死敬则则。所以沈沉将敬则则带在身边也是不得已?。

“朕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然后一刀割了。”沈沉自嘲地笑了笑,“当时计划的时候觉得挺得意?的,但?老天爷却不赞同朕的做法,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所以他给了朕最重的惩罚。”

“这世?上没?有捷径。”沈沉语气低沉地道,“朕也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来糊弄你的心。”

这么说得敬则则倒是有些羞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皇帝往阴暗了去想。

“皇上,那这些刺客是什么人?指使的呀?”敬则则问。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沈沉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族了。自然有漏网之鱼,会为家人?为家族报仇,此外还有还有白?衣教?徒。

沈沉晓得敬则则的脾气,虽然不想她知道那许多腌臜事,但?还是简略地提了一嘴。

敬则则这才吃惊地道:“你把曹瑾一箭给射杀了?”

“朕的箭法一向很准。”沈沉颇为自豪地道。

但?敬则则觉得这完全?不是重点好么?“那个,你,你不是……”

“朕不是什么?”沈沉没?好气地问敬则则,“你自己脑子里胡乱想些事情,朕懒得搭理你,没?纠正你,你就当朕是默认了是不是?”

敬则则觉得皇帝这绝对?是倒打一耙,反正嘴巴长他身上,他怎么说都行。

沈沉当然看得出敬则则所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朕答应你,今后凡是个女的,朕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你也瞧见?了,如?今朕的乾元殿连宫女都不用了。”

妈耶,敬则则真心想翻白?眼了,而且也的确翻了。“在皇上心里,我就是那么爱嫉妒的人??”

沈沉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朕盼着你能那么嫉妒。”

敬则则愣了半晌才道:“皇上,我觉得你比那豆腐西施更会说话。”

皇帝的迷魂汤不好喝,所以敬则则就选择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沈沉后背的伤都没?好全?,就忍着疼去明?光宫逮过几次敬则则,但?她都不在,而且是不在宫中。这还是他给她的出门牌,如?今却是有点儿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敬则则黄昏时分才回宫,一进明?光宫的大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皇帝。

“这几日你怎么都出宫去了?”沈沉问,“朕一大早就过来都找不见?人?。”

敬则则笑盈盈地往前走,一点儿不在乎皇帝难看的脸色,“我这几日在外面找院子呢,可算是找到价格合适的了。我把它买下来想在京城的流民?里招些无家可归的或者穷苦人?家的小姑娘来学医,供给她们?钱粮。”

“朕不是将医苑给你了么?为何还出去看院子?”沈沉问。

“好饿啊,我还没?用饭呢。”敬则则岔开话题道。

“你没?在外头用饭?”沈沉奇道,敬则则不是最喜欢宫外的吃食么?

“我现在的每一分银子都要节省下来。新办的医塾可是个吞银子的老虎。”敬则则道。

沈沉先吩咐高世?云去传膻,这才跟着敬则则进了屋门坐下。

“为何弃医苑不用?”沈沉问,他是怕敬则则丝毫不愿跟自己扯上关?系。

“谁说不用的?医苑肯定也要办起来的。太医院那些老大夫,那么多传家方子全?都秘而不宣,不知耽误了多少人?的性命,皇上上次提及医苑的事儿,我觉得好极了,得广招学医之士一同学习,一同探讨,争取以后能解决更多的疑难杂症。小郑太医说医道浩如?烟海,仅凭几个人?是做不了多少事儿的,得志同道合的人?都不藏私地走到一起才行。”

“所以我也希望皇上能将京城的医苑办成全?天下的大夫都想来修行的地方。”敬则则道,“至于我的小医塾却没?那么高大,我看到过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甚是可怜,所以想着能给她们?一个安身之地,又能教?她们?一技之长,今后再送她们?返乡,如?此一个带一个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医女也就能多起来。”

沈沉可没?敬则则那么乐观,那些女子回乡之后一嫁人?,许多事儿就不是她们?能说了算的了。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所以医苑对?我也很重要。我希望能在医苑开个专门的女子学堂,专攻妇人?科,医塾里若是发现了天赋极好的女大夫,就将她们?推荐进去,也希望皇上将来能允许太医里能有女太医。”敬则则道。

如?此女大夫也就有奔头了,太医可都是拿俸禄的,算是医官。

“这想法倒是可以试试。”沈沉道,“从小事一点点做起也好。只是你医塾那宅子的银子从何而来?郑玉田给的么?”

“怎么可能?”敬则则立刻否认道,“是我卖了皇上当初在宫外给我买的那些首饰换的银子。不过京城的房价实在太贵了,所以我那医塾的院子都是买在外城的,一个很破旧的院子,听说闹过鬼,价格才比较便宜。”

沈沉揉了揉眉心,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他的昭仪居然落魄得只能买闹过鬼的院子。

敬则则却叹了口气,“如?今才发现多少银子都不够使,皇上也不必说要给我银子,那就是个无底洞,你那点儿内帑估计也不够花。”

沈沉作为皇帝,感?觉自己被鄙视了。除了昏君之外,历朝稍微有点儿功业的皇帝内帑一直都是不丰裕的,但?是沈沉觉得自己是例外。

“朕这两?年大力推动对?外的海运,尤其是南洋那边,朕在里头占了一成股,你可别小瞧朕的内帑。”沈沉道。与民?争利其实他也不愿意?,但?是万事开头难,他推动海运,若是自己不先带头,有些人?就故步自封不敢尝试。

沈沉原意?是一旦民?间?形成海运之风,他就退出的,如?今却还没?到时候,但?他的内帑已?经丰裕了不少,不然南苑也不是说翻修就能翻修的。

“皇上,我想要做点儿买卖。”敬则则道,“前些年做昭仪那时候……”

“嗯?”前些年做昭仪?

“噢。”敬则则敲了敲自己脑袋,“就是前些年我发现那些命妇对?我敬家的养身方子都挺感?兴趣的,我想着做些我日常用的膏子出来卖。另外,当初宫外的人?也爱学我打扮,所以我再卖点儿成衣。”

沈沉简直啼笑皆非,“你那能卖多少点儿银子出来?”

饶是睿智英明?如?景和帝,也完全?不明?白?女人?的银子有多好赚,也不明?白?她们?就是华朝的金山、银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因为没?看上这点儿小钱,所以他也没?阻止敬则则作为皇妃去做点儿小买卖。

“皇上,冬至大贺要到了吧?后宫无主,就我一个,那百官命妇都要来朝贺我吧?”敬则则问。

沈沉很想提醒提醒敬则则,马嫔不是她接回来的么?怎么就成她一个了?但?是聪明?的男人?这时候选择了闭嘴。

“是。”沈沉道,心想今年百官命妇终于不用站在明?光宫外对?着宫门朝贺了。

“那我可得好好打扮打扮。”敬则则扬眉道。

沈沉看着敬则则活力四射的模样,整颗心就像泡在蜜水里一般舒服,就再没?顾得上为敬则则每日出宫的事儿说说她了。豆腐西施确实没?说谎,敬则则是越长越年轻了,她身上的光比以前盛多了。

倒不是说敬则则以前身上没?有光,她这人?什么时候都是光芒四射的,只是那时候她是温顺、柔美又带着俏皮娇憨的光,如?今却是一种让人?看了就会不由心生欢喜的光芒,不是夺目耀眼的光,却让你看了又看。

如?此沈沉又哪里舍得约束敬则则。

不过今年冬至,敬则则并没?在明?光宫接受命妇朝贺,而是改在了历代皇后所居的昭阳宫。这当然不是敬则则稀罕昭阳宫,若论低调的华丽和内涵,昭阳宫绝对?输给明?光宫许多,但?皇帝说他不喜欢别人?踏入他的地盘,所以不许敬则则在明?光宫受贺。

敬则则撇了撇嘴,不知皇帝这是真不喜欢其他人?入明?光宫,还是变着方儿地给她上紧箍咒,最终敬则则还是接受了个安排,因为对?她也有利。

朝臣在后宫的事情上已?经懒得给景和帝上折子了,当初让命妇集体?去明?光宫外朝贺“空位”的事儿皇帝都做得出来,如?今让敬昭仪入主昭阳宫受贺还能算个什么事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妥妥地就是继后了,自然没?人?会那么没?眼力劲儿地去惹人?嫌。他们?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皇帝心心念念把人?给盼回来了,怎么却是一句都不提立后的事儿,那些劝立后的折子也都被留中不发。

不过立不立都那么回事儿,后宫不就她一个人?么?但?那些大臣对?自己夫人?进宫还是有嘱咐的,以前那是没?地儿说,如?今后宫终于有管事人?了,总得劝着皇帝明?年选秀才好,开枝散叶那才是根本。

是皇帝的根本,也是这些大臣的根本。毕竟上行下效,如?今皇帝后宫唯有一人?,他们?做臣子的就是纳个妾都有些心虚。看来不仅是敬则则忽略了马嫔,就是这些大臣也直接把马嫔给隐形了。

敬则则坐在昭阳宫正中的宝座上,有些别扭,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肯定是不自在的。但?狗皇帝死活非给她摁这儿,说是要名正言顺还不容易呐?再说了正好看看谁喜欢嚼舌根,好叫她相公领回去好生教?训教?训,若是他不想,皇帝就打算撸袖子自己上。

呵呵,敬则则翻了个白?眼儿,现在这般狗腿,早干嘛去了?

众命妇在仪导官的引领下进了昭阳宫,一眼就看到了正中身着明?黄皇后吉服的敬昭仪。

吉服是敬则则刚回宫时就开始做的,她也是这两?日才晓得的。按景和帝的话说,这是先预备着,她要或不要再另说。既然她已?经坐在了昭阳宫里,穿明?黄吉服那才是正礼。敬则则是觉得反正牛都已?经下水了,再抓条尾巴也没?用,所以也由得皇帝安排。

但?敬则则没?有戴后冠,那东西实在太沉,而且皇帝命人?新制的这一顶,宝石什么的不要钱地往上加,以至于它非常沉重。敬则则只看了一眼就坚决抵制。若有一日她真做了皇后,她非得改改这后冠不可。

敬则则就跟个木头人?似地坐在宝座上,接受了命妇的朝贺。不过即便是木头人?,敬则则也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那个木头人?。

而底下的命妇则仿佛提线木偶,司赞太监唱一句,她们?就做一个动作,敬则则曾经也在下面做过木偶,如?今换了个视角,看着一群黑压压的头匍匐在下,的确会叫人?有些心情澎湃,难怪男人?那么迷恋权势。

礼毕后,命妇本就可以退下的,但?这一次太监却没?有唱退。昭阳宫内便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所有人?的心思都有些复杂。这些人?里有认识敬则则的,也有没?见?过的,但?无论怎样,敬则则在她们?心里都活成了一个传奇。

皇妃死而复生,其间?经历过什么叫人?少不得会加油添醋地猜测,传得那叫一个花样百出,当然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然则景和帝却就是为了这个人?而遣散了后宫,且她还无儿无女。

不管敬则则背后有什么故事,反正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女人?一辈子能活成她这样就够份儿了。

带着这样的光环,敬则则本就国色无双,往正中宝座上一坐,好似她天生就该高入云端一般,连皇帝的独宠都显得那样自然而然了。

谁让她美得叫女人?都挪不开眼呢。

但?这是远观。女人?的脸远观一般都会美上三分。

沉寂之后,太监唱道:“请威远侯夫人?上前。”

威远侯夫人?曹素娥是威远侯的继室,庶女出身,有些怯懦,她听到太监唱名后很是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以为自己是哪里惹到这位敬昭仪了。等了片刻后,她再没?听到太监唱其他人?的名字,方才晓得原来真是只叫她一人?。

这下曹素娥可慌张了,急急地站出去,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惹得一旁的人?赶紧捂住了嘴,止住自己的笑。

曹素娥面红耳赤地走到敬则则宝座跟前几步远的地方,提着裙摆就要下跪。

敬则则一个眼神使过去,华容赶紧上前两?步将曹素娥在半空中扶住,不让她跪下。

敬则则则是仪态万端地笑了笑,“曹夫人?,听说你用自己的嫁妆办了个慈老院,每月给孤苦无依的老人?施粥两?次,已?经连续三年如?此,本宫听了很是欣慰,这等善举行一次不难,难的是坚持。”

曹素娥完全?没?想到敬昭仪叫她出来竟然是提这件事,她有些怯怯地道:“妾,妾也只是,进一份心意?。”

“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做得很好。”敬则则道,然后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王子义。

王子义双手捧着剔红雕牡丹托盘上前,那托盘上摆着一柄玉如?意?。众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敬昭仪要赐给曹素娥的。

敬则则站起身,却是自己亲手拿起玉如?意?,双手捧着走到曹素娥跟前,“后宫虽然无主,但?本宫请示过皇上,这柄如?意?却是本宫代皇后赐给你的。”

如?意?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是玉做的值钱,而是在于她由“皇后”赐出,今后曹素娥在夫家腰杆就能挺直一些了。何况这柄如?意?还是敬则则亲手递给她的。

曹素娥已?经激动得眼泪花花了,“妾,妾跪谢皇后娘娘、昭仪娘娘恩典。”

“得空时,你可递牌子入宫,宫里如?今怪寂寥的,本宫一直想找人?说说话。”敬则则道。

这话却比那玉如?意?还值钱。一个可以随时递牌子进宫的侯夫人?,那却是不一般,在皇帝跟前指不定她比她那夫君还会更有牌面。

赏过玉如?意?后,敬则则重新归位,“今日本宫在御花园的泽兰堂设小宴,以与众位夫人?同贺冬至。”

以往冬至朝贺之后,皇后设宴款待命妇也是有的,通常在御花园,却从没?在泽兰堂。

泽兰堂是一处小高地,斜坡下乃是一片梅林,雪白?里夹着嫣红,迷迷蒙蒙好似一场粉雪,送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寒香。

而泽兰堂本身却不大,几十个命妇同时坐在里头虽说不至于拥挤,却也不宽敞,但?胜在暖和。

大冬天里一众命妇天没?亮就起来大妆,然后排队入宫,可是冷得够呛了。这会儿进入烧着地龙,温暖如?初夏的泽兰堂简直就跟进了福窝一般,人?都精神起来了,也不再缩手缩脚。

因着敬则则更衣去了,这些命妇自然就更自在了一些。

宫人?捧着托盘,挨个儿给诸位命妇上了热茶。

“咦,这是什么茶啊?”顾青安的夫人?惊讶地搁下茶盏,“怎的这般香?还带着一股子桃香,好生稀罕啊。”

她这么一说,其他没?喝茶的人?也端起了茶盏,都品了起来,却是一般的惊奇,带茉莉香、梅花香等的茶她们?倒是喝过,但?带着桃香的却还是第一次。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用的桃片熏茶。”敬则则踏进泽兰堂道。

一时众人?皆起身面向她行礼,敬则则摆了摆手,笑着道:“诸位夫人?就只当是寻常出门做客便可,我也已?经更换了常服。”

敬则则换了一套玫红色的宫裙,她甚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因为太过夺目。今日她却不仅穿了,还配了一套金饰。尤其是两?肩,肩上戴了由薄金片打制的蔷薇肩饰,垂下金流苏。

诸命妇还是第一回见?人?如?此打扮,新奇而古怪,但?古怪得却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好看,只恨得在心里想自己怎么从没?想到。

不止如?此,敬则则的右手整个手背也戴着同样的蔷薇流苏金饰,随着她每一个手部的动作,蔷薇饰上镶嵌的金刚石就会折射出不同的光泽,叫人?目眩神迷。

这样华贵的美,真正是艳到极致而成了圣。

但?除了这金饰之外,敬则则的这套衣裙其实并不华贵,连锦缎也就是寻常锦缎,而非上用的织金、缂丝等。

泽兰堂里狭小,众人?就是想离得敬则则远些都不能,是以随意?地就能看清楚敬则则的妆容。

近到如?此地步,才发现这位敬昭仪的脸上居然一丝瑕疵都没?有,肌肤更是细腻得不见?毛孔,熟鸡蛋那般滑嫩雪白?。口脂也是玫红色的,却泛着金刚钻的光泽,莫说男人?见?了,就是女人?见?了都想品尝一口,总觉得那口脂的质感?就像水晶冻一般。

敬则则略加详细地说了说蜜桃香茶的熏制方法,显得十分容易亲近,命妇里有那年轻的媳妇不知宫中深浅,大着胆子就开始问敬则则的口脂了。

这可不就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么?

“这口脂方子乃是敬氏祖宗传下来的秘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用了之后特别润泽,一年四季嘴唇从来不会起皮。”敬则则道。

就这都还没?什么特别的?

有那到了冬日嘴唇就干得起裂的命妇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哟,但?敬昭仪都说是秘方了,她们?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只得将目标转向了敬氏的两?个媳妇,也就是敬则则的两?位嫂子。

但?既然是秘方,陈氏、俞氏也是不敢外泄的。而且她二人?也没?有敬则则的脸有说服力。嫁进敬家的媳妇,那也是十七、八岁了,拿到了方子再把方子制出来用在脸上,怎么也得几年,这番保养下来,哪里能比得上从小就浸润在秘方里的敬则则。

那真是无一处不白?嫩,无一处不香滑。

有人?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敬则则的年纪,她却比那曹素娥还大上了几岁,怎么的也有二十四、五了,然而看着却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般嫩柔,也就难怪可以独占后宫了。

至于马嫔,那真的就是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人?。

总之这次冬至朝贺,敬则则承认了敬氏秘方的存在,她本人?也用自己的美貌成功让所有人?都对?敬氏秘方充满了兴趣和向往。

接下来就是上膳的时候了,众人?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宫里的吃食是出了名的难吃,但?今日却完全?颠覆了众人?的想法。

以往宫中设宴,所余甚众,许多食物都浪费了,那会儿敬则则做不得主,即便跳出去说出来,也会被一句“祖宗成法”给轻松打回去,所以她没?提过。

但?现在既然她能做主了,便将两?人?一张的矮几撤掉了,上了大圆桌,如?此泽兰堂也才容得下如?此多人?共同进膳。

一桌八人?,却只有六菜一汤并一碟点心,点心那都是有数的,每桌就八个,乃是龙须酥。这东西因为其名字就注定了乃是皇家御用点心,除非上赐,否□□间?私自做的话被人?告发那就是一场灾难。

众命妇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弄懂敬昭仪这是出的什么招。

六碟菜,依次是两?道冷荤,脆皮乳鸽并椒盐糯米樟茶鸭,四道热菜宫保鸡丁、香酥葡萄鱼球、铁锅仔鸡豆花并土罐煨小香猪肉,汤则是开水白?菜。

菜单是敬则则拟的,都是寻常菜式,难得的却是那厨子的手艺。厨神大赛出来的人?进了内膳房有些埋没?,只有在这等场合,才能大显身手。

这冬至赐宴,不仅菜的样式少,就是分量那也少得可怜,每道菜也就够每个人?夹上一筷子的。

但?那味道却是极好,有那喜爱美食的,第一筷子入口就觉得是极致的享受了,这才是御厨该有的水准嘛。

那仔鸡豆花的豆花也不知是什么点的,又滑又嫩,吃着倒是不像豆花反而像脑花了,却没?有肉腥味儿也没?有豆腥味儿。仔鸡也是香嫩可口,微甜腴润。寻常的菜式,偏偏却做出了天上神仙的味道。

每个人?吃了都还意?犹未尽。

敬则则其实自己也没?吃饱,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她向来是个虚荣的女子,以前是,现在也不见?少。以往总是听到那些个命妇背后排揎宫中吃食难吃,她母亲在世?时也是其中一员,如?今么,敬则则作为后宫临时的女主子,可受不得这份气。

非要赢了这口气才行,看她们?以后提及宫中设宴还会不会是一副受刑的模样。敬则则要的是,以后宫中赐食,大家都要真心开怀地受用才好。

晚上沈沉走进明?光宫时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才踱步走到敬则则跟前道:“今日朕在乾元殿设宴,那菜式就不说了,可分量是不是太少了些?男人?的胃口毕竟不同你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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