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容嘉上柔声说,“你回来吧。”
冯世真的手顿了一下,往锅里丢了一把挂面,用筷子搅着。
“太太没有再给你们请老师吗?”
“请了的。”容嘉上说,“我不喜欢她,芳林她们其实也不喜欢。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冯世真说:“容老板也觉得我辞职了好。”
“父亲同意我请你回来。”
冯世真有些意外。
容嘉上说:“我给他看了试卷。”
冯世真往锅里加了点凉水,压住了沸腾的泡沫。
“可既然你的水平上大学没问题,那就更不需要我了。至于教两位小姐,新的先生应该足够了。”
容嘉上语塞,半晌,说:“你还是介意那天的事吗?”
冯世真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回去的必要。况且我已经找到一份新工作了。”
“你那工作薪金又不高。”容嘉上不屑道,“你回去了,给你涨十块月薪。”
“钱不是问题。”冯世真头也不抬,“我也不想回去被人说闲话。”
“那你还是介意那事。”容嘉上失落地看着她,“都是我的错。”
冯世真把面盛了出来,撒了葱,放了一个煎好的荷包蛋。
“别想那些事了,先吃吧。”
容嘉上穿着名贵的手工西装,坐在冯家逼仄幽暗的厨房,大口吃着面。
冯世真的手艺其实一般。容嘉上却是吃得津津有味,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冯世真问:“够不够?”
“够了!”容嘉上打了一个饱嗝,露出了满足的笑。
冯世真莞尔,起身洗碗。
“让我来,先生。”容嘉上走过来,卷起了袖子,抢走了她手里的碗。
滑腻的手指蹭过掌心,心漏跳了一拍。冯世真收回了手,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
幸而容大少爷不是寻常富家子,那些年的军校生活培养了他。他做起家务来十分利落熟练,令冯世真松了一口气。
“我是认真的,先生。”容嘉上低垂着头,侧面轮廓清晰俊秀,“你走后,我越想越后悔,总想着能弥补什么,或是想能拨回时间,重新来过。我是真心想挽回你的。”
鱼儿试探着啄着鱼钩上的诱饵,轻轻碰一下就游开,可没片刻,又忍不住游了回来,绕着诱饵打转。
冯世真的心也跟着那浮漂起起伏伏。青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雨点落在心鼓上,敲打出轻轻的闷响。
“嘉上,我已经不是你的先生了……”
容嘉上侧头,眸光在厨房暖暖的灯光下闪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至少算个长姊,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先生忘了吗?”
“我……”
“你只教了我一个多月,却对我影响深远。”容嘉上把洗好的碗叠放好,深深地凝视着冯世真,“我是家中长子,又从小在外一个人长大。你来了,我才知道有姐姐关照的滋味。我觉得很温暖,很开心,觉得自己在那个家里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你只想做老师、姐姐,那我就乖乖做学生、弟弟。只要你肯回来,我会好好听你讲课,不给你添麻烦。你愿意回去,再教我一次吗?”
青年清澈明朗的目光犹如当头照下的皎皎月光,冯世真听到了自己趋向失控的心跳。
“我……”她踯躅,“嘉上,你让我考虑考虑,好么?”
“好。”容嘉上爽快道,“我会等你!”
冯世真送容嘉上出门,走到门口,容嘉上就让她止步。容家的司机和保镖已经等在门外,接了大少爷而去。
“先生,”临别前,容嘉上朝冯世真温柔一笑,鼻子的红肿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真高兴能再见到你。你没有讨厌我,真好。”
冯世真合上了院门,按着砰砰振动的胸膛,轻轻吁了一口气。
容嘉上没有急着回容公馆。司机开着车,将他到带了容家的一处仓库里。
一盏点灯高高悬挂,打手环伺,赵华安坐在折叠椅里,抽着雪茄。他身前,跪着一排被捆绑起来的人。还有一个人被高高吊着,头朝下,半身都浸在水缸里。
见容嘉上来了,打手把人拉了起来。那人大声呛咳,不论打手怎么喝问,都摇头喊冤。
“赵叔,有进展了吗?”容嘉上摘着手套走过去。
“老样子。妈的,谁都不认!”赵华安唾了一口,看到容嘉上的鼻子,惊喝,“谁打了你?”
“女人。”容嘉上漠然道。
赵华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愣了片刻方笑起来:“也是,嘉上都二十了。”
容嘉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排人。他们全都鼻青脸肿,还有两个已经被打得快站不起来了。
“这些都是知道交接货地址的人了?没有漏的?”
“全在这里了。”赵华安道,“内鬼肯定是出在他们中间。”
一个秃头哭道:“冤枉呀,赵爷,大少爷!小的们对容老板可是忠心耿耿,真的不会出卖呀!”
还有力气的几个人全都磕头哭诉。
赵华安骂骂咧咧,一脚把那秃头踹倒,“那么隐蔽的地方,那伙人是怎么会找到的。又不是跟着船摸去的,而是早有准备。不说?给我一个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