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逐渐响起了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后管事一声呵斥,人们又安静了下来。
“先生?”容芳林带着妹妹来敲门,“先生知道大哥他们要干吗么?”
“好像是府里有奸细,杨先生和大少爷要清查下人。”冯世真把她们请进房中,“你们怎么不回屋去?我看他们要折腾好一阵子去了。”
“家里怎么会进奸细?”容芳林觉得难以置信,“咱们家有什么好打探的?”
容家女孩生活在精致的象牙塔里,丝毫不知道自己父亲真正做着什么生意。不知道自己的首饰衣服,名贵的小提琴,都是用什么钱买来的。
“别怕。”冯世真安慰道,“容家生意做得大,总有人起了歪心思,想要来打探商业机密。”
容芳桦问:“怎么不叫巡捕房的来抓人?”
“总要查出是谁呀。”冯世真说,“再说了,这事涉及到贵府的一些隐私,我觉得令尊定是不想闹得太大,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容定坤有多爱面子,他的儿女们自然最清楚的。两个女孩无话可说。
楼下开始挨个儿审问了。下人们都集中在后门外,管事叫一个名字,进去一个人。
两个容小姐坐不住,偷偷摸摸溜到二楼去看。冯世真本来避嫌没出门,但又放心不下两个女孩,只得跟了去。
一楼大堂里,容嘉上和杨秀成各坐在沙发一角。容嘉上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资料,杨秀成则盯着那个仪器。被叫来问话的人贴上胶贴,站在前面回答问题。
“你有偷过府里的钱财吗?”
“你有拿过外面人的钱,透露过府里的秘密吗?”
“孙小姐有没有让你帮她传递过消息?”
杨秀成面无表情,声音冷峻,好似铁血判官,令人不寒而栗。
有的心虚认罪,有的咬死不承认。容嘉上他们只看那盒子的指针来判断。有些人留了下来,有些则直接拿了钱,被扫地出门。
总有人不识趣,纠缠着不肯走,自有穿着黑衣的打手走过来,将人直接拖走。
偷懒耍贱的听差,小偷小摸的老妈子,都被一一清扫了出去。大门外的人越来越少。
容嘉上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翻着档案,锐利的目光如刀片一样从那些人身上扫过。他这个样子,同他的父亲容定坤几乎一模一样。阴郁、尖锐、冷静,以捕食者的姿态,俯瞰着众生。
此刻的容嘉上,同两个月前舞池里那个清冷高洁的白衣少年相去甚远,几乎判若两人。
他在飞速地成长,成熟。冯世真同这个男人相识不过两个月,可是今天一看,觉得他好似不自觉中长大了几岁一般。
“怪没意思的。”容芳桦觉得无聊,“先生去我们哪儿坐坐?我们有最新的美国画报呢。”
冯世真也想把两个女孩送回去,立刻同意了,带着她们从侧楼梯下了楼,往花园东侧的小姐绣楼而去。
与此同时的大堂里,一个老实巴交的园丁被带了进来,摁在椅子里,戴上了胶贴。
“你叫什么?”杨秀成重复着那几个问题。
“郭大壮。”园丁搓着手,“俺是三年前进来的,给俺作保的是俺叔叔郭有福,去年病死了……”
“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杨秀成冷冷扫了园丁一眼,“你偷拿过府里的钱吗?”
“没有!绝对没有!”郭大壮急忙摇头,“俺就是个花匠,能拿什么钱呀?”
“偷过府里的东西吗?”
“没有!”郭大壮继续摇头。
“有和孙少清小姐接触过吗?”
“没有!俺这粗人,怎么会能和小姐们说上话……”
“有将府里的事说给外人听吗?”
“没有……”
指针剧烈晃动。
杨秀成眉尾一挑:“我再问你一次……”
郭大壮急忙辩解:“就是一些闲话……俺又从来都进不了大宅子,也只是跟着听差们一起乱说……”
“有收过外面人的钱来刺探府里的消息吗?”
“没有……”郭大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杨秀成。
指针剧烈晃动。
容嘉上和杨秀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秀成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站在不远处的手下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郭大壮见状不妙,一把将老管事推开,跳起来往外冲,佝偻的身影竟意外地敏捷!
“抓住他!”容嘉上大喝一声。
手下却是慢了一步。郭大壮奔到窗前,举手抱头,哗啦一声撞破了窗户,滚落到了外面的草地里。
三位女士走到半路,突然一个男人卷着一身玻璃掉到面前。容家姐妹吓得齐声尖叫,纷纷往冯世真身后躲。不料那个男人一个驴打滚站了起来,顺手就把站在最前面的冯世真一把抓了过来,掌心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先生!”容芳林尖叫,“快来人呀!”
容嘉上紧跟着打手们追出来,见到这一幕,眼睛霎时红了。
“退开!都让开!”郭大壮挟持着冯世真,一步步朝花园侧门退去。
打手想要围上去。容嘉上大喝一声:“不要乱来!退下!”
冯世真的脖子被郭大壮的胳膊箍着,喘不过起,一张脸憋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