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后没有怎么交谈。
冯世真前一夜没有休息好,看着报纸睡着了。许久后,飞机着陆的震动将她惊醒。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羊绒毯,而孟绪安正在拿着她的大衣,非常绅士地准备帮她穿上。
上海才下过小雨,天还是阴沉沉的。冯世真的皮鞋踩着机场水泥汀地面的积水,跟着孟绪安下了飞机,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车。孟绪安带着她回到了孟府。而杨秀成正在孟府的书房里等着他们。
“冯小姐,好久不见。”
闻春里的大火有杨秀成的参与,虽然发号施令的是容定坤,但是杨秀成也跑了个腿。随意如今大家不再伪装后,冯世真也不用再对杨秀成客气。她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一个多月没见,杨秀成瘦了一大圈,身影都有些佝偻了。冯世真看得出他有些局促和紧张,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如今纵然时运不济,面对孟绪安时也依旧不卑不亢。他这点倒是很对孟绪安的胃口。
“你们俩先慢慢叙旧。”孟绪安简单吩咐了一句,就被一脸焦急的秘书催着走了。宽大的书房里,冯世真和杨秀成对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
一四二
冯世真一脸冷淡,杨秀成只得尴尬道:“闻春里的事,我要向冯小姐和您的家人道歉。为虎作伥,再不是我本意,我也有罪。我这么一个小人,冯小姐你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只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一定车前马后效劳,不敢有半句怨言。”
冯世真道:“杨先生发挥特长,帮着七爷扳倒容家,也就足够恕这一桩罪了。至于你其他的罪,就不是我可置喙的了。”
杨秀成点头苦笑,又说:“我在日本见到了一位熟人。冯小姐应当还记得孙少清吧?”
“你见到孙小姐了?”冯世真意外道。
杨秀成点头,说:“她已经结婚,丈夫是我大学同学的弟弟。我上门拜访的时候凑巧碰见到了他们夫妻俩。世界真小,是不是?她起初十分惊骇,以为我是来抓她回去的。我好一番解释她才放下了心。”
冯世真感叹一笑,道:“她走了也不过几个月,却像是过了几个春秋似的。她过得还好吗?”
“很好。”杨秀成说,“她丈夫对她也很好。她还问起了你。言谈之中,对你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冯世真说:“虽然当初确实是我协助她逃跑的,但是她也要自己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女人挣脱自幼禁锢自己的牢笼并不容易。被驯服了的鸟想要飞出去,并且生活得好,也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杨秀成苦笑不语,大概是想起了余知惠。
冯世真沉默了片刻,道:“杨先生,请问一下,那个据说是我姨母的人,可信吗?”
杨秀成说:“人是嘉上顺藤摸瓜找到的。那钱氏应当是你母亲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当年郭家镇和大榕镇一地鼠疫弥漫,十室九空,容家和钱家——就是你生母娘家——都几乎死光了。这个钱氏当时因为已经远嫁广州,才逃过一劫。如今,也只有她能说清楚你父母的事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姨母呢。”冯世真不以为然,“她的话也空口无凭。”
“冯小姐,”杨秀成认真地说,“你的生母在是白柳镇遇害,当年白柳镇上只出过这一桩惨案。而嫁到郭家镇容家的白氏也只有一位,也生了一儿一女,也恰巧在那个时间死了。如果不是你,冯小姐,也真找不到别人了。”
书房壁炉里暖黄的火光照着冯世真苍白的面孔。她沉默了半晌,又道:“容定坤到底姓什么?”
杨秀成低下头,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说:“赵华安自容定坤刚出来闯荡时就跟着他了。他知道容定坤所有的秘密。前年,赵华安的女儿嫁人,他在酒席上喝得大醉,拉着我说胡话。就是那个时候,他告诉我,容定坤本来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秦水根。”
“这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冯世真说,“小报上也都说他原来是容家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