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

作者:靡宝

刘秘书长也不过随口一说,听说是个倔强书生,也没了兴趣。恰好他办公室里电话响起,急着回去接听,容孟两人便顺势告辞了出来。

出了政府办公楼,路边一株西府海棠正开得绚烂如云。孟绪安驻足,掏出烟盒来,给容嘉上递了一支过去。容嘉上便掏出火柴,帮他点了烟。两个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花树下抽着烟,一个成熟俊朗,一个年轻俊美,引得路过的一群年轻女孩走出老远了还不住回头望。

“想不到孟老板同刘德正还是世交。”容嘉上叹笑,“我今天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他只和家父有些交情,不一定会见我。好在有孟老板出马,解决了这一桩心患。不过孟老板既然有这个关系,怎么不早些用?”

孟绪安慢条斯理道:“一来这事可大可小,目前冯世勋也没有什么危险,让他在牢里吃点苦,知道一下轻重也是好事。二来,如果我们自己能处理,还是不要求人的好。如今特赦令是要到了,人情也欠下了。这人情,还不是得我来还的。”

容嘉上心道这人真是计算重重,半点亏都吃不得,面上微笑道:“这可未必。你救的是世真的哥哥,便是我的哥哥。这人情也能是我来还,不会麻烦孟老板。”

孟绪安轻哼,似笑非笑地看着容嘉上,“就我所知,你和世真,连婚都还没定呢。你在我面前冒充哪门子的冯家女婿?”

容嘉上也似笑非笑,“就我所知,孟老板却是眼看就要做桥本家的乘龙快婿了,也不知何时请酒摆宴呀?”

孟绪安脸色不仅沉了下来。

容嘉上见他居然会被这个事刺激到,有些意外,“桥本诗织虽然有些小手段,可孟老板对付起她这样的小丫头来应该绰绰有余才是。听说她家里给她说了一门嫁回日本的亲事,她没看中那个男人,所以才忙着在中国这边自己找下家。孟老板不愿意,她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她自然不能拿我怎么办。”孟绪安傲慢道,“世真还和你说了什么?”

容嘉上瞬间明白孟绪安是因为被冯世真撞见了才不高兴的。这么傲慢自恋的男人,却因为这点小事心里不安,可见平日嘴上不说,心里却相当在意冯世真。容嘉上想到两人认识远在自己之前,孟绪安条件优越,比自己成熟有势力,更于世真又有伯乐之恩。自己能赢得冯世真,还真是险胜。

“世真不是爱说闲话的人。”容嘉上说,“她不过提了一句,看样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孟老板也不用担心。毕竟这是你的私事,旁人无权置喙,只要你开心就好。”

孟绪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了,那个金麒麟,贵府的人送来了,我已经收到了。”

“孟老板请验收好。”容嘉上道。

“是真的。”孟绪安说,“不过,我也顺便提点了桥本小姐一声。她估计已经想通了你的那出调虎离山之计。”

容嘉上挑了一下眉,“东西是从她同胞兄长手里掉包的,她难道敢去提醒桥本社长吗?”

自然是不敢的。桥本诗织甚至不敢来找容嘉上对质,怕容嘉上把她曾和容定坤达成协议弄死桥本大少的事捅出去。就算桥本大少是死于病发,可也足够让桥本正三对女儿产生置疑。

孟绪安忽然朝一处挑眉,“那个好像是你家的人。”

容嘉上转头一看,果真是自己的一个手下。那人看见了容嘉上,松了一口气,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大少爷,家里起火了。”

“什么?”容嘉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西堂。”手下苦着脸说,“不知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太太让我们赶紧把您请回去呢。”

一股不详的预感猛地窜上心头,容嘉上立刻问:“老爷呢?”

“大少爷放心。”手下道,“发现起火后,小的们就将老爷救了出来,送去大宅子里安置了……”

孟绪安叼着烟,噗哧笑了,充满了讥嘲。

容嘉上忍着愠怒,道:“未免夜长梦多,还请孟老板这就去把冯世勋放出来。我先回家一趟。”

孟绪安点点头,把烟蒂一丢,潇潇洒洒地上了车。

容嘉上阴沉着脸,开着车朝容府疾驰而去。#####

一六七

此刻的容府正被一片烟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

容定坤从西堂里被听差的匆匆送到主楼里,一脸镇定,丝毫没有受到火灾的影响。容太太忙着指使下人救火,大姨太太顾着管住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不准他们乱跑,全家没有一人多看这个残废了的男主人一眼。

容定坤也不介意,自己推着轮椅进了书房,反手关了门。

府中众人,不是忙着救火,就是赶着看热闹。容定坤听着窗外嘈杂的呼喊声,拿起了书房的电话,不假思索地拨了一个号。

消防车震耳欲聋的笛声由远及近,门外,人们一群群奔来跑去忙着运水灭火,脚步声如重鼓,呼喝声此起彼伏。容定坤独自打着电话,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你们沈课长不在没有关系,我想提供一个情报,你记住就好……你们不是想找张国全吗?我知道他在哪里。”容定坤微微把嗓音提高了几分,声音听着年轻了些。

“……他有一处藏身之所,是他妹夫家在西郊牛家村的一个谷仓。你们这时过去,一定能抓到人……什么?我是哪位?”

容定坤一双眼睛阴鸷地隔着玻璃窗望向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西堂房顶,嘴角勾起阴毒的笑意,“我叫冯世勋……”

砰地一声,书房的大门被容嘉上一脚踹开。盛怒中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容定坤冷笑着,挂上了电话。

容嘉上也懒得问父亲刚才给谁打了电话,反正问了他也不会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粗声命令道:“把老爷的卧室重新收拾一下,送老爷上楼歇息!以后没我准许,老爷不准离开二楼!”

听差的匆忙奔走。

容嘉上俯身撑着轮椅的扶手,近距离注视着父亲的双眼,道:“爹,请你安安生生地在家里呆着。等芳桦婚礼之后,我就送你去南京疗养。”

容定坤松弛的脸颊狠狠抽了抽,忽然冷笑道:“嘉上,你是头吃里爬外的狗,你不理解一个人为了保护他的家,能做到什么地步。凡是要毁我容家的人,我也定要毁了她!”

容嘉上猛地回头注视着父亲,眉头深锁,“您又做了什么?”

容定坤却缩在轮椅里,闭目养神起来。

一个管事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容定坤,凑到容嘉上耳边,低声说:“大少爷,有件事有些不对劲。老爷房中的保险柜被人打开了。”

“丢了什么?”容嘉上立刻问。

管事不清楚保险箱里本该有什么,只好说:“里面有珠宝和钱,还有一盒子弹……”

“子弹?枪呢?”容嘉上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有见着枪。”管事道。

容嘉上瞳仁收缩,当即喝道:“立刻关闭大门,全员搜身——”

话音未落,容定坤发出了沙哑的低笑声。

容嘉上缓缓转头望向他。

容定坤睁开了眼,道:“爹替你省点功夫。你猜猜,孙氏拿着枪,会去做什么?”

二姨太太?

容嘉上眉头狠狠地拧成一个结,随即猛地瞪大了眼,面孔狰狞。

“现在就把他送上楼!不准他出门!”容嘉上怒吼着,转身狂奔而去。

冯家自出事后,平日里都大门紧闭,不出去交际,也隔绝了邻居街坊探究的视线。冯世真也不肯再让母亲出门,每日里自己去买菜采购,服侍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