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中,他们一起坐在车内,往城西而去。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不停地滑下,一条条晶莹的痕迹,把外面浓浓淡淡的绿色分割成支离破碎的一条一条。
离离和柯以律沉默地坐在车内,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
良久,离离找到了一个话题:“今天你去哪里了?”
“想买一条斗鱼,因为鱼缸是空的。只是店里那么多颜色的斗鱼,却没看到蓝色的。”
离离低声问:“上次那条呢?”
“上次韩溟秋去抓你的时候,它已经冻死了。”柯以律淡淡地说。
离离这才恍然想起:“我还以为,它们至少能各自在自己的鱼缸中,好好地活下去呢。”
车内又陷入沉默,片刻后柯以律转头看外面的大雨,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样的下雨天。”
离离慢慢地说:“对啊……要是那天我带了一把伞出门,要是我不和你在一起避雨,不知道会不会逃开后面的这些事。”
柯以律转头凝视她。她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和以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女孩子,几乎完全不一样了。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点冰凉的颤动。
“对不起,离离……要是那一晚,我没有……”
“不关你的事。”离离打断他的话,声音喑哑,“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没有相遇的话,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未来渺不可知,人生变幻无常,那张前任山鬼留下的画,那种她体内奇异的力量……命中注定的一起,说不定依然还是换个方式到来。
他们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无处可逃。
他们其实都知道这些,柯以律的声音,在雨声中恍惚模糊:“离离,你要尽快走出来,不要再为分离而难过,我想做那个,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人。”
倾盆的大雨,全都在车子外面,无法再侵袭他们。
他们坐在车上,安静地,走向自己的下一段旅程。
紫花社区还是和以前一样,香樟树静静地站在雨中,广场旁边被烧掉的绿化带也已经补种上了树木,小区门口的咖啡店,换了亮晶晶的新玻璃。
这个世界,这么平静,毫无异样。
她沿着楼梯,一步步向着自己家所在的楼层走上去,脚步很重,呼吸也不平稳。
她站在自己家门口,怔愣了良久良久,眼中满是泪水。
柯以律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等待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抬起颤抖的手,按在门铃上。
里面传来拖鞋的声音,然后门被拉开,穿着背心短裤和拖鞋的爸爸站在门内,一眼看见了他们,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你们……”
离离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爸……”柯以律立即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说话。
爸爸的目光落在柯以律的身上,端详这个漂亮男孩子好久,才把目光落在离离的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找谁?”
正坐在客厅茶几上做作业的弟弟看了他们一眼,因为是陌生人,他就像看见空气一样,把眼睛转过去了。
离离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柯以律彬彬有礼地问:“我们想要找人,请问您是巴先生吗?”
爸爸摇摇头:“不是,我姓吴,你稍等一下啊。”
他转头对着里面喊:“老婆,这楼上楼下有人姓巴吗?”
“没有!”妈妈拎着饭勺出来,一口咬定,“别说姓巴,名字里有个巴的都没有。”
柯以律向他们点头致谢:“谢谢。”
他拉着离离的手离开,离离木然,一步一步地跟着他走下楼梯,脸上的眼泪滚滚落下来。她听到爸爸妈妈在她身后说:“哎呀,那个男生真漂亮,什么时候我们小合能这样就好了。”
“我看这辈子没希望了……”
门砰地关上,再也听不到声音。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有注意到她。对于他们来说,她现在的存在,就是空气一样透明的陌生人——是真的,完全没有影迹了。
走到楼下,柯以律帮她撑伞,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离离……”
她抬起手,将眼泪擦干,说:“我们,回去吧……”
她的声音轻轻的,哽咽,却坚定。
柯以律点点头,和她一起撑着伞离开,没说话。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觉得我……是时候应该抛弃自己的幻想了,接受现实,以后,自己好好地走下去。”
她没有哭,只是轻轻闭上眼,低声说:“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好……就这样吧,这样就好。”
柯以律静静地揉揉她的头发,和她一起坐车回去。
她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好久,忽然开口问:“柯以律,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吗?”
“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他淡淡地说着,“那时以纾还很小,我也很小……”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以纾给你造成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没事。”她低声说。
“她从小被我宠坏了,所以毫无顾忌,连君上也拿她没办法,现在……我也拿她没办法。”
她慢慢地说:“你们兄妹,好像感情很好。”
“嗯,父母去世后,虽然家里有很忠心的老管家在,但是两个小孩子一起被抛在空荡荡的庄园里,感觉真的天都塌下来了。那个时候,我想幸好我还有个妹妹,不然的话,我一个人一定熬不下去的……所以我一直纵容她,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说,我都替她办到。可这一次,不行了。”
“好像以纾……不是你亲妹妹吧?”
柯以律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五岁的时候,在家门外玩,看见了被父母抛弃的她,那个时候,她身上就已经有西王母的力量,能召唤凶猛的兽类,可能因为这样,所以不被自己的父母接纳。当时,我还被她弄受伤了。”
他卷起袖子,一条淡淡的痕迹,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