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律微微点点头:“是。”
离离手一松,手中的鱼食掉了一地。她如同梦呓一般地问:“你身体好了,所以……要回去法国,和柯以纾结婚了?”
柯以律转头看柯以纾,低声说:“我们回去后,可能很少会来这里了,你若喜欢,再去湖边走走吧。”
柯以纾横了离离一眼,然后指指墙上的钟,说:“十分钟!”
柯以律沉默地看着她,又回头看着离离,低声说:“好。”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离离和柯以律两人。
蓝色的斗鱼,在鱼缸中游来游去,除此之外,似乎屋内的一切都是凝固的。良久,柯以律终于说:“之前……给你带来的一切,希望你能原谅我。”
离离怔怔地问:“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吗?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吗?”
柯以律没有回答,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安静的室内,他们只隔着一两尺距离,他注视着她,用那种仿佛今日以后,永远也不可能再看到她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离离,我永远忘不了我们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时光。”
离离眼中含着的泪,终于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不过,可能我忍不住了,因为毕竟,只有以纾才能克制我身上的伤。其实我没有跟你说,我每次发病,你接近我的时候,我就特别痛苦。我想神农说得对,我和你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还是和以纾在一起比较好,也许我是背叛了你,可离离,我真的想好好活下去。”他说着,长出一口气,就像叹息一样,“每当我身上的曼珠沙华发作,痛得整夜睡不着,我就躺在暗夜中,把和你在一起的记忆翻出来,把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面前,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熬过那些痛苦。可,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
离离透过泪水,凝望着他宁静清澈的微笑,就像,他在说着和她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离离,即使很喜欢,有些事情,我也忍受不下去了。虽然我一次又一次想起,你牵着我的手说,柯以律,不要离开我……可是我,真的想要离开你了。”
他说到这里,像是难过,又像是疲倦了,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离离,我是个背叛者。我决定屈服于命运,我要离开你了。”
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
尘埃落定,至此,一切都结束了。
她无声地哭着,这么久了,分分合合,最后终于还是走到这样,命中注定,他只是路过她人生的一只蜻蜓,他的翅膀,曾经擦过她的脸颊,让她迷恋上他透明的翅翼,注目追随他的身影。
只是,他路过,他离开,永远无法停留在她掌心。
她放纵自己,把之前日复一日累积起来的痛苦与悲哀,全都哭出来。
又能怎么样,命运这么悲哀,她凭什么让他这么痛苦地呆在自己身边,走向即将到来的死亡?
柯以律没有劝她,沉默地坐在她面前。直到,她觉得眼睛痛极了,再也流不出眼泪,心里那如同刀剐一样的剧痛,也渐渐过去了,她才擦干了眼泪,抬头看他。
他真的,已经决定不爱她了。
她用沙哑的嗓音,轻声说:“好吧,柯以律,你走吧……请你好好地爱柯以纾,好好地活下去……我也会好好地,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那些说好一起活着,一起携手面对死亡的誓言,到现在看来,竟然全都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这才是他们更好的未来吧。
那么就让他们,都选择最好的结局。
说再见,再也不见。
漫天漫地的雨,下在这个城市里,仿佛无休无止。
柯以纾看着车窗外的雨,有点担忧:“天气这么差,不知道飞机能不能起飞。”
柯以律一直看着外面,没有回答她。
柯以纾抱住他的手臂:“哥,在想什么?”
“我在想……法国那边天气不知道怎么样。”他低声说。
“一定很好的,阳光遍地。”柯以纾微笑着说,“我们可以在广阔的草地上散步,这对你的身体恢复应该有好处的。”
“嗯。”他淡淡地应道。
“哥,神农有没有说,你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在神农将我的烈焰琉璃引出来的时候,我好像昏过去了很久……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醒来后,他和蔚清宁都不见了?”
柯以律轻轻叹了一口气:“以纾,事实上……”
他忽然身体一颤,按着胸口,额头上豆大的冷汗迅速沁出来。
柯以纾扶住他,焦急地问:“怎么又开始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是……骗你的。”他艰难地说着,咬牙熬忍身上万千烈火灼烧的痛苦,“其实……我已经没救了。”
柯以纾抱住柯以律疯了一样地怒吼:“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说没事,然后利用我骗吴离离?”
“对不起。”他闭上眼。
“始终你都不爱我!你只想着她,却从没想过我!”
柯以律的神智已经有点恍惚,他愧疚地伸出手,轻抚上柯以纾的脸颊。
柯以纾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找神农,他要是救不了你,我就杀了他!”
柯以律的血脉中,炽热的火焰流动,灼烧着他全身,他勉强支撑着神智,阻拦柯以纾:“他救不了我,别去了……就这样结束,没什么不好。”
柯以纾放声痛哭,他死了之后,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是骄傲倔强的西王母,她这辈子,不会放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从来不会惧怕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可现在,她手足无措,只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哭个不停。
她抱着全身血珠渗出的柯以律,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盛开在他们的周身,风雨中所有东西失去了形状,只剩下影影绰绰的幻影,模糊一片。
柯以纾颤声命令司机:“不去机场了,马上改变方向!”
X公司的前台小姐朝柯以纾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请问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