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能吸收世间一切力量,能融化世间一切事物,只要被沾染到,必死无疑。
只是,这过分强大的力量,柯以纾无法用空气幻化,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化成。一击必杀,万劫不复。
柯以律没想到,妹妹居然宁愿抛弃性命也要杀死离离。他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冷汗顿时沁了出来。
焚天之火爆裂开来,铺天盖地的红色,席卷倾覆。离离的辟异剑,感觉到危机来临,自动破体而出,穿透扑天的火焰,直劈向柯以纾。
不是她死,就是她亡。
柯以律的力量,只能在火/凤凰或者辟异剑之中,救下一个人。
只能救下一个。
人生,无数个一瞬间,稍纵即逝。然而,有时候一瞬间,就能决定一生。
弹指之间,四个人的命运,就此注定。
鲜红的血,自柯以纾的胸口喷涌而出,化成了无数晶莹的珠光,悬浮在妖异的火光内,晶莹夺目。
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和离离一起摔落在地上的柯以律,眼中满是绝望怨怼。
她张开口,无声无息,那口型,却是喊了一声:“哥……”
随即,她的身体碎成千万片,倾倒在弥漫的火光之中。焚天之火立即吞噬了她,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彩,很快就被火光吸收殆尽,化为无痕。
天空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哗哗击打着整个世界,离离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怎么都没办法爬起来。
柯以律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柯以纾消失的地方。他的周身忽然尽是诡异的光芒,就像怨恨与愤怒变成了有形的火焰,自他的身上熊熊燃烧。
刺目的光让离离的眼睛剧痛,她不由自主地捂住眼,柯以律忽然扑上来,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目光一片狂乱,好似疯魔,全身上下金光散乱。离离恐惧地看着他,只觉得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
辟异剑无法控制地自她的身体内/射出,离离拼命挣扎,想要脱离他的禁锢。如果她注定让他受伤的话,至少,不要让他被她伤中要害。
然而,只是这么瞬息间的错乱,柯以律就消失不见了。
离离的身体骤然被放开,立即瘫软了下来,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都被辟异剑削断,整座房子倾塌下来,可她站在屋内,一步也无法挪动。
就在屋顶向她砸下来的一刹那,半空中蓦地一只手伸出来,转瞬间她被扯到了另一个空间,没有大雨,没有倾塌的房屋,也没有柯以纾死去时的火焰。柯以律一手扼住她的脖子,一手按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地按倒在地上。
背后传来剧烈的疼痛,离离呼吸不到空气,视线模糊,眼前只剩一片昏黄。
脖子好像要折断了,离离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抚上柯以律的脸。
微温的感觉,从柯以律的皮肤渗进去,顺着他的血脉,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他眼前那一片疯狂的血红,慢慢散去。
她在他的手下,已经奄奄一息。他迟疑地俯下头,听到她沉重的喘息。
好久之前,他受伤的那一次,拥抱着她时,她的呼吸,也曾经轻轻地喷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清晨平原之上,最普通的那一朵小花的香气。
世间有那么多的花朵,可唯有一朵,曾经在他的脸颊边温柔绽放。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心里长出了一颗种子,那种子在他的血脉中发芽长叶,从此之后,他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她,开出一朵世间独一无二的花。
柯以律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怔怔地看着面色青紫的离离,全身的暴戾,忽然在瞬间烟消云散。
“离离……”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松开了按在她脖子上的手,用力地抱紧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
离离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很久之后,柯以律放开她,目光涣散,茫然地看着她。
离离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害怕极了,她低声叫:“柯以律……”
柯以律用迷惘的目光看了她好久,脸色青白,嗓音沙哑低喑:“离离,你走吧。”
他站起身,挥手狠狠地劈去,离离的脚下顿时破开一个大洞,她猝不及防,从缝隙之间摔落了下去。
在那个黑暗的空间弥合的一刹那,她抬头,看见柯以律绝望而冰冷的目光,听到他低声说:“离离……再见。”
离离重重地摔倒在原来的世界中,只剩下孤单一人。
倾盆大雨,无休无止。冬日的雨,冷得刺骨,渗进她的衣服内,像刀子刺进她的肌肤,痛得令人无法呼吸。
可是,身体的痛,比起心里的悲恸,要好太多。离离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冷得全身的肌肤都开始麻木,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其实,昏倒在这条远离城市的道路上,安静地死去,也不是不好……她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她蹲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即将扑倒在地上时,一辆车子在她身边停下,有人撑起一把伞,走到她身边:“离离,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平静温柔,和缓干净,和四月阳光下的草叶香气一样,令人觉得舒适安全。她喃喃地叫了一声:“蔚清宁……”
仿佛被她这一声低低的呓语刺中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蔚清宁不由自主地丢掉手中的伞,俯下身将她抱起来。
冷得如同一块冰的离离,在他的怀中昏昏沉沉,蜷缩成小小一只。就像被遗弃在雨夜街头的小猫一样,这么可爱,这么可怜。
他俯头轻轻亲了她冰冷的额头一下,她湿透的头发纠缠在他的手臂上,寒冷一直透进去,顺着他血液流动,直刺入他的心口。
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去。”
离离目光呆滞,怔怔地看了他好久,才慢慢开口,声音艰涩:“蔚清宁……柯以纾死了。她被我杀死了……我现在……是柯以律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
“嗯,我知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蔚清宁的声音,平静又冷淡,却那么肯定,仿佛洞悉一切。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呢?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呢?
离离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地嵌进蔚清宁的皮肤,她盯着他,眼睛茫然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