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

作者:箫楼

一一零、秋露危城

    卫昭缓缓将一卷丝帛推至裴琰面前,裴琰含笑看着,慢慢拿起卷帛。

    看罢,裴琰蹙眉想了一会儿,道:“三郎此番想得倒是颇为周全。但这其中有些条陈,可不太好办。”

    卫昭从容笑着:“我用数万月落子弟兵作赌注,自然要赢大一些。”

    裴琰手指在桌上轻敲:“允许‘月绣’在华朝民间买卖,并无太大问题;春并粮种谷,我也勉力可以办到。但允月落人参与华朝科举,并允进仕入伍,这一点,只怕非议较大。”

    卫昭冷笑:“岳藩这么多年来,不也是如此?”

    “岳藩与月落情形有所不同,岳藩名为藩,实际上却是中原汉族一脉,而月落——”

    “少君不是孜孜以求,消弭华夷之别、天下一统吗?若是少君将来执掌朝堂,难道还要把天下人划为三六九等,继续执行华朝歧视异族的恶政吗?宇文景伦都敢重用异族的滕毅,少君难道就比不上他?!”卫昭讽道。

    裴琰一凛,笑道:“三郎这话说得透彻!”

    他再看了看帛书上的内容,掏出印章,沉沉盖下。卫昭含笑收起,道:“少君想是已有周密安排,卫昭愿闻其详!”

    裴琰取过地形图,在某处标记了一下,道:“三郎请看,桐枫河直入雁鸣山脉以北,再化为多条支流通过雁鸣山脉并入小镜河。”

    卫昭道:“自这处后,河流变窄,险滩无数,不能再放舟东下。”

    “桐枫河两岸尽是山林,月落奇兵可由桐枫河东下,夜晚放舟,白天则带着筏子隐藏于山林之中。待至这处,再弃舟上岸,走一条隐蔽的山路,出来后便是‘八角寨’。‘八角寨’十分隐密,距‘回雁关’不过百来里路,他们可先在那处歇整,再按我们的计划,准时直插‘回雁关’宇文景伦的后方!”

    卫昭想了想道:“需多少兵力?”

    “三万。”

    卫昭皱了皱眉:“得赶制筏子。”

    “长乐那边,三郎可分部分兵力,与长乐守军一起牵制住宁平王,造成月落兵力全集于流霞峰和长乐的假象。待‘回雁关’这边得胜,再回过头夹击宁平王,不愁他不束手就擒!”

    卫昭悠悠道:“少君既都安排好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倾全族之力,和少君联手,打这生死一仗!”

    裴琰大笑:“好!有三郎这句话,我裴琰就是把这条命交 给三郎,也绝无怨言!”

    二人相视而笑,卫昭起身道:“此役事关我族安危,我安排妥当后,得赶往‘八角寨’,亲自指挥这一战!”

    山风轻寒,江 慈不由打了个哆嗦,卫昭索性将她抱在了膝上。他望着深沉夜色,将离别的思绪慢慢压了下去。

    江 慈蜷在他怀中,渐感温 暖,仰头笑道:“原来两只猫在一起靠着,真是可以暖和些。”

    她面上神情娇憨明媚,卫昭心中一荡,便吻了下去,唇舌纠缠,江 慈“唔”了一声,瞬间全身无力。

    卫昭喘着气放开她,她也喘息,将头埋入他的颈弯,低低唤道:“无瑕。”

    她的脖子沁出细细的汗珠,偏散发出一阵阵清香,卫昭有一瞬不能思考,再度吻下。他的手心灼热,终于,似是找到了该去的地方,抚入了她的衣内,抚上了她的肌肤。

    掌下的肌肤这般柔嫩温 暖,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全身都在轻颤,更让他快要燃烧,手掌颤抖着向上攀延,终将那一份渴望已久的柔软握在手心。

    他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就要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这有些陌生的**让他不知所措,想逃离,但更想沉溺。

    远处,忽传来隐隐约约的号角声。号角连霜起,征战几人回——

    他的吻慢慢停住,手也如同被千斤巨力拉着,缓缓离开了她的身体。

    “无瑕。”她的粉脸通红,迷呓着唤道。

    卫昭轻柔地将她抱着,低声道:“小慈。”

    “嗯。”

    “答应我一件事。”

    江 慈仍觉全身发烫,有些迷糊,随口应道:“好。什么事?”

    “你以后,如果要做什么重大决定,先去问子明,他若说能做,你便做,他若说不能,你得听他的。”

    江 慈清醒了些,仰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中带着怜惜,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她忽然有些恐惧,紧紧箍住他的脖颈,颤声道:“怎么了?”

    卫昭轻吻着她秀丽的耳垂,她又有些迷糊,耳边依稀听到他的声音:“没事,子明说把你当亲妹子一般,我想起这个,就嘱咐你一下,你答应我。”

    江 慈正酥痒难当,卫昭的声音有些固执:“快,答应我。”

    江 慈笑出声来:“好,我答应你就是,你——,啊——”

    他低叹一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中,在心底,一声又一声轻轻唤着:小慈,小慈,小慈——

    京城,秋雨绵绵。

    延晖殿内阁,燃了静神的“岫云香”,灯影疏浅,映着榻上那张昏睡的面容。那张脸,苍白消瘦,再不见往日的威严肃穆。

    裴子放与张太医并肩出殿,正遇上太子从东边过来,二人忙行大礼,太子将裴子放扶起,道:“裴叔叔辛苦了。”

    裴子放惶恐道:“这是臣分内之事,太子隆恩,臣万万担当不起。”

    太子圆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憨笑:“裴叔叔多日辛劳,消瘦了不少,本宫看着也心疼,今日就早些回去歇着吧,我来陪着父皇。”

    裴子放语带哽咽:“太子仁孝,还请保重万金之体。”

    望着裴子放远去,太子呵呵一笑,转身入殿,陶内侍过来禀道:“皇上今日有些反复,汤药也进得有些困难。”

    太子挥挥手,陶内侍忙命一等人悉数退出殿外。太子在龙榻前坐下,凝望着榻上的皇帝,缓慢伸手,将皇帝冰冷的手握住,低声唤道:“父皇!”

    董学士从殿外进来,太子忙起身相扶:“岳父!”董学士笑了笑,道:“叶楼主来了。”

    太子忙出殿,姜远正陪着一人过来,此时延晖殿附近,早无人值守,那人掀去罩住全身的黑色斗篷,淡淡一笑,微微行礼:“草民拜见太子!”

    太子忙将他扶住,二人入殿,姜远亲于殿门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