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

作者:箫楼



    “揽月楼”叶楼主坐于皇帝榻前,把脉良久,又送入内力查探一番,陷入沉思之中。

    太子道:“父皇病由倒不蹊跷,但张太医数日前悄悄回禀于我,汤药虽能灌下,但药力似是总难到达父皇经脉内腑,岳父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才请叶楼主过来,一探究竟。”

    叶楼主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从锦盒中拈起一根长针,道:“草民先向太子告罪,需令龙体见点血。”

    “但试无妨。”

    叶楼主将皇帝衣襟拉开,长针运力,刺入皇帝丹田之中。一炷香后,他抽针细看,面色微变。

    承熹五年秋,寒露。

    桐枫河两岸,黑沉如墨。巍峨高山如同一座座巨大的屏风,又如同黑暗中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让人凭生惊惧之意。

    为免被人发觉,月落三万兵力,带足干粮分批出发,平无伤带着一万人先行,苏俊苏颜带一万人居中,程潇潇则带了一万人殿后。三批人马均是夜间放筏,日间隐匿在桐枫河两岸的山林之中,倒也走得颇为顺利。

    夜色黑沉,见所有人都已到齐,平无伤带头往高山深处走去。数日来,他早已将卫昭命人密送来的地形图记得烂熟,找到那块标志性的巨石后,他当先举步,月落将士相继跟上。经过半年来的训练,这批精兵已今非昔比,夜间行军,未发出一丝杂音。

    如此行了数日,终进入了杳无人迹兽踪的山林,也终见到了地形图上标着的那处瀑布。平无伤吁了口气,看着天上星月,算了算日子,道:“总算按时赶到。”

    苏俊负手看了看周围,道:“那个大岩洞在哪?”

    平无伤飞身在瀑布四周查探一番,又飞身下来,向苏俊招了招手。苏俊会意,闪身跃上瀑布边的大石,二人穿过飒落如雨的瀑帘,跪于一人身后。

    卫昭缓缓转身,声音清冷:“平叔辛苦了,苏俊也干得不错,都起来吧。”

    苏俊不敢多言,取下面具、除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双手奉给卫昭,卫昭看了看他,换了衣袍,戴上面具,道:“剑。”苏俊忙又解下自己的佩剑。

    “你等会换了衫,自己再和苏颜会合。”卫昭举步往洞外走去,平叔急急跟上,忍不住道:“教主,咱们真要这么做?”

    “平叔不信我?”卫昭停步转身,冷声道。

    “不敢。”平叔觉半年不见,这位教主的性情愈发清冷,他心情复杂,也不敢再多言。

    卫昭走出两步,又道:“师叔那边怎么样?”

    “应当没问题,都相带人打了宁平王一个措手不及,长乐的守将是廖政,也会依计行事。估计拖住宁平王的人马半个月不成问题。”

    卫昭点点头,正要钻出瀑帘,瀑雨清凉,带着些寒意。一瞬之间,他微有怔忡:天冷了,她,可有穿够军衣?

    猛然惊觉这是大战当前,分心不得,卫昭用力甩甩头,把杂念抛开,大步穿过瀑布。

    江 慈这两日也颇忙碌,凌军医命她和小天、小青三人回了一趟河西府,运了大批药材过来,她细观军营情形,似是马上就要进行一场大战。

    待将药材收归入帐,已是入夜时分,她悄悄将在河西买回的芝麻糕揣入怀中,往卫昭营帐走去。卫昭帐中空无一人,江 慈笑了笑,悄悄将三块石头踢成三角形,出了军营。

    山中的秋夜,幽远宁静,静谧中流动着淡淡的清寒。江 慈坐于树上,聆听着秋风劲起,秋虫哀鸣,心中也涌上莫名的伤感。

    直至月上中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江 慈越等越是心慌,爬下树来,发足狂奔,直奔崔亮营帐。崔亮刚从裴琰大帐归来,见江 慈气喘吁吁地掀帘进来,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江 慈怔怔地望着他:“崔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崔亮知她终已发觉,卫昭已走了快两日,临走时请他将江 慈派回河西运药,他似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飘然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暗叹一声,和声道:“小慈,你放心,他去办点事,马上就会回来。”

    江 慈身形微晃了一下,崔亮又道:“小慈,明日将有大战,你离战场远一点,待战争结束后,再去抢救伤员。”

    “是。”江 慈静默片刻,轻声道:“我都听崔大哥的。”说着转身出帐。

    月华清幽,她在军营中默默地走着,直至明月西沉,她仍在军营中默默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