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演奏会很成功。
两首曲子结束,听众反响热烈,在台下连呼安可,指挥就着早已备好的曲目,返台再演一首。
观众席第二排都是给音乐学院的教授留的位置,有几位认识许美伦,在演奏会结束后拉着梁霁辰闲谈几句,马上采访拍照的记者又来了。
这还不算完,音乐厅的负责人还准备了庆功宴,就设在附近有名的餐厅。
梁霁辰作为今晚的主角,推脱不过,出发前给酒店房间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以为易佳夕是太累,睡着了。
在饭局中途,梁霁辰起身告辞,薛玮载他回到酒店,易佳夕却不在房间里。
她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走了。
薛玮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梁霁辰回来太晚,易小姐生气了,才不告而别?
不是,她固然有些骄纵,但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乱发脾气的人。
“那,要不然给易小姐打电话?”
说着,薛玮已经掏出手机,他有易佳夕的电话,准备替自家老板问问。
梁霁辰摇摇头,“不用打,她手机坏了,打也没用。”
他这么说,薛玮没吭声,还是到门外去给易佳夕打电话,果不其然,对面提示关机。
倒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孟瑶是易佳夕的助理,问问她,多少能有点线索。
薛玮是想这么做来着,可不巧的是,他这两天跟孟瑶在闹矛盾,正处在冷战期。
这事他有过经验,这时候最关键,谁先开口认怂,谁就输了,以后那小妮子越发气焰嚣张。
于是,本着过来人的态度,薛玮开口劝梁霁辰,“阿辰,别太惯着,虽然说女人靠哄,那咱们男人也不能太软骨头,惯得蹬鼻子上脸的,怎么过日子?”
他说得忘形,只字不提自己追孟瑶的时候是怎么低声下气。
梁霁辰不说话,把从酒店给她打包的一份蟹粉小笼放到桌上,东西还是热的。
卧室里整洁一新,床铺都是酒店的标准化整理,一目了然,肯定是酒店保洁来做的。
他打酒店内线电话,问清楚了今天做房的时间,那边很快回复,是下午四点,那时候房间里人就不在了。
薛玮一直在旁边等着,干巴巴地舔了舔嘴唇,“你要是真的急,我就勉为其难的给易小姐的助理打电话问问,我就说是你急……”
“出去,我要休息。”梁霁辰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
得,白瞎了,打电话的理由泡汤了。
薛玮如游魂一般回到他的房间——就在梁霁辰旁边那间。
开门进去,他手脚张开,呈个大字型仰躺在沙发上,觉得这事越想越邪乎。
易佳夕更个游魂似的,来也不打招呼,走也不打招呼,他昨天晚上十一点还跟梁霁辰打过照面,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酒店隔音效果真够好,昨晚上真是一点声音没听见。
他是经过人事的,看今早那情形,就知道这两人昨晚是发生了什么的。
闹得动静大概还不小。
全靠这墙隔音,薛玮才免于被虐。
就冲这,他决定退房后给酒店一个五星好评,它值得。
薛玮在沙发上这么靠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开。
“我靠,所以我老板这是被始乱终弃?用完就扔了?”
难怪刚才气那么不顺呢。
不行不行,薛玮颇有几分“娘家人”的自觉,自家傻小子被欺负了,说不定正在房里怎么生闷气呢,他必须得找对方要个说法。
这电话说打就得打!
薛玮抖着二郎腿,无形中给自己增加气焰,连电话接通后要怎么拿腔拿调说明来意,又不失尊严的语气都想好了,结果孟瑶那边直接拒接。
“这小妮子……”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和自己头像上那个哆啦A梦愈发契合。
-
挂了他的电话,孟瑶尤觉得不解气。
前天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呢?无非就是孟瑶最近加班多了,没时间留给他,却有时间和旧同学在周末一起逛艺术展,薛玮当然生气。
“可是我有我的生活啊,那个艺术展我期待了好久,小胖子对美术又不感兴趣,干嘛带他?”
孟瑶这样对易佳夕抱怨。
她连半句回应都没听到。
孟瑶紧张地从后视镜看了眼易佳夕。
一个小时前,孟瑶在机场接到易佳夕,她脸上未着妆容,素净得很,望着气色倒是不错,只是表情有些疲倦,眼圈下微微的青色,倒显得眼睛更大。
一见到,孟瑶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忘了给你买手机,都怪我家猫!”
悲剧是这样发生的。
孟瑶家里养了只肠胃脆弱的布偶,同时家里还有一只扫地机器人,这天午睡起来,她还在卧室就闻到臭味,一开门,扫地机器人还在无情地向前运转,轮子上带着那只布偶的罪证。
它已经把罪证铺满了客厅地砖的每一条缝隙里。
就这么一打一闹间,孟瑶忙活了一下午,只记得要来机场接易佳夕,别的全给忘了。
孟瑶开着她二十多万的经济适用车,这回放开了速度,易佳夕斜倚在后座,拿着孟瑶的手机翻微博,秀气的眉头一直蹙着,叫人看了心里紧张。
做老板的,要沉得住气,出了点岔子就冲下属吼叫发泄那是最低级的,但像易佳夕这样不言不语,让人猜她心里的想法,也是够喝一壶。
怎么看,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Y.Bakery是今天凌晨出的事。
有位女顾客昨天晚上在店里和朋友消费,吃完东西去逛街,半路上胃不行了,到洗手间上吐下泻,朋友急忙给送医院洗胃,出来的结果是食物中毒。
这位顾客的朋友连夜编辑了一条长微博,讲述事情始末,言辞十分激动,并宣称从事发到现在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收到Y.Bakery官方的任何回应,客服敷衍了事,不说赔偿,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在帖子的最后,发帖人还暗指Y.Bakery定价如此昂贵,态度如此嚣张,是否背景颇深,才会有胆这么店大欺客?
坏就坏在,这人是个网红探店博主,粉丝量八十万,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让话题发酵。
扒菜单价格,扒店铺注册信息,很快就把易佳夕这个人扒出来。
从Y.Bakery的食物质量问题,一路扩散到易家的背景,这个时候又有那眼尖地跳出来,从Y.Bakery官博发的开业照片上,找出了连绍等人送的花篮。
更有人亲眼见到,模特赵溪在当晚跟着钱家的小少爷现身开业现场,停留半小时才走。
当然,大鱼被找出来了,何洛这样的小虾米也没放过,毕竟他才因酒驾上过热搜,名字正热乎着。
左不过是些丑闻。
这三人同时被艾特,要他们出来表态,群情激愤,更有那些尖锐激动的言论人身攻击,很快就和这三人的粉丝对掐起来。
一掐就掐上了热搜榜,明星效应,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易佳夕合上手机,向孟瑶发问。
孟瑶是经理,易佳夕是东家,店里出了事,东家第一个肯定找经理问话。
这时候孟瑶不敢开玩笑,正色道,“接电话的是个兼职大学生,电话是赶在收工前十分钟打来的,大学生急着下班,对面也没说清楚,只说是吃坏了肚子,三言两语骂了几声就自己挂了,大学生也没闹明白。”
“那就这么算了?你们员工培训都是这么做的?”
东家少见这么疾言厉色,孟瑶不吭声,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开到医院。
还有一小时就要过探视时间。
按开车门锁,孟瑶准备下车,眼见易佳夕的手也打上后座门把,她这才小声说,“老板,我上去就好了,这种场面你还是不要出现。”
易佳夕一挑眉,严肃得很,“人家指明了要见我啊,我不出现怎么办?”
“我能搞定。”孟瑶硬着头皮说。
“确定能?”
对方点头。
不能也得能,否则要她这个助理做什么,凭什么拿最高的薪水。
易佳夕清楚自己的能耐。
她开这家店,最初是一时兴起,钱放在手里是死的,拿出来派点用场,既是投资,也是打发时间,并不见得有多当回事。
易佳夕时常打趣孟瑶是奸商,自己是甩手掌柜,这话其实是在抬举她——愿意把这个摊子丢给她,是看中她的能耐,接不接得下,是她的本事。
如果这会儿孟瑶真要易佳夕跟着一同出面,那易佳夕才是看错了人。
她累得不行,一夜没休息好,梁霁辰走后,她用房间里的电脑上了会儿网,本是想谢过宋丛筠昨晚送她的礼物,没想到看到那些心惊的话题。
当即就联系了孟瑶,订机票回滨市。
不是怕这家店如何如何了,是怕由着这件事发酵下去,再把家里那些糟心事一并被人掘出来,放到太阳底下现世。
易佳夕累得在车里睡着了,直到孟瑶回来。
“你这么睡着很危险的呀,老板。”孟瑶搓着手指,递给易佳夕一杯热咖啡。
贩卖机里买的,味道不足,热度有余,易佳夕捧着浅浅地啜,觉得这话在哪儿听过。
孟瑶送易佳夕回家,一路上和她认真细致的报告工作。
对方主动提出私了,暗示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只要钱款到位删博澄清撤热搜,孟瑶不置可否,敷衍着对方,只说她不能做主,要先请示老板。
等到了易佳夕这边,她又换了副态度,义愤填膺,“老板,不能私了!这狮子大开口的,摆明是挖坑等我们跳,真给了钱,就真成我们的问题了!”
易佳夕揉揉眉心,“那你说该怎么办。”
窗外光影层叠,医院门诊部那一抹红色映得摄人,孟瑶想了想才开口,“其实,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整我们?”
开业前因消防问题被刁难,她还记得,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Y.Bakery的线上网店营业在即,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不排除是同行构陷。
后厨这一块,孟瑶是亲自负责的,味道众口难调,不能保证人人满意,但卫生,她可以打包票地说没问题。
何况刚才在医院里,那位博主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易佳夕一言不发。
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浮光掠影,浅薄地从她眼皮上擦过,不得安宁。
她心中有怀疑的人,但她不能对孟瑶说出来。
家里那些事,是心里的一根刺,嵌太深了拔不出来,除非连着皮肉一起割,想要伤人,先伤及自身。
这会儿易佳夕倒觉得,手机坏得正是时候,免了多少打扰。
她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孟瑶。
徐明华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孟瑶的电话,他自然有办法。
第一句话便很不客气地请孟瑶让易佳夕接电话。
孟瑶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边声音公事公办,极为冷肃,她心中缩了缩,老老实实地递了手机。
“易小姐,别来无恙?”徐明华上来就打官腔,“姚董事长听说昨天的事,很是担心,一晚上没睡好,易小姐可需要我帮忙?”
“你帮忙?”重点在那个“你”字。
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地位,凭什么帮忙。
“口误,抱歉,”那边擦过一声笑,“我是万金的员工,做的事也是为万金,如果小姐不好处理,可以交给集团的公关部。”
易佳夕惊奇,“我那间苍蝇小店是什么时候被万金收购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姐说笑了,”徐明华很有腔调,“我只是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徐助理是同道中人,难怪来毛遂自荐。”易佳夕轻轻笑了笑,眼神却缺乏温度。
徐明华像是尊没有情绪的佛,无从揣摩,他也不生气,依然保持客气,“言重了,在其位谋其政,我只是想帮姚董事长……”
“徐明华,我奉劝你一句,职位有来有去,但血缘改变不了,”易佳夕压抑着怒气,“不要拿我奶奶来压我。”
她挂了电话,手机被死死地捏在手里。
大家小姐,就算生气到极致也不会大吼大叫,但只是阴霾着一张脸,和刚才对话中浓浓的□□味,足以让孟瑶心惊肉跳。
她生怕自己那部用了三年的手机也落得被摔碎的下场,忙不迭地拿了回来。
车子匀速地往滨江丽屿开去,一路安静,快要进停车场的时候,孟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她跟那边简单说了几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闭眼休息的易佳夕,她小声把易佳夕叫醒。
“老板,梁老师找你……”
易佳夕在一片困意中睁开眼,足足花了几秒钟反应,才接过手机。
她没出声,只是对着那边清了清嗓子。
“我看到新闻了,”梁霁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低沉醇厚,“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顿了几秒,易佳夕才缓缓地答,“太晚了,怕你休息了。”
梁霁辰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说,“我回来后没看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对不起。”易佳夕有些疲倦地阖上眼皮,语气并不真诚,只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
梁霁辰似乎并未察觉到,他问,“买新手机了吗?”
“……还没有。”
“那我买给你,”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机场广播,等那阵声音过去,梁霁辰才继续说,“我马上回滨市,你是在家里吗?”
易佳夕发觉过来,“你在机场?”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两点半的飞机,明天早上到滨市,”梁霁辰回答,他的声音听不出疲惫,“你还没回答我你在不在家。”
易佳夕沉默了会儿,才说,“在是在……”
这欲言又止的状态,并不像她,她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难得这样反常,梁霁辰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是?”他替她把话说下去。
易佳夕小声地叹了口气,“我有点累,明天想在家好好休息。”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个人休息,不想有人打扰。
说完,梁霁辰有好一会儿都没出声,只能听见机场空旷的提示音,易佳夕不由得补充道,“你这两天都很累,明天到了,不如先回家好好休息?”
她这样诚恳的建议,他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
好像易佳夕根本忘了,到底是谁才让他这么日夜颠倒,讽刺的是,梁霁辰保持了这么多年的生物钟,竟然也没因此向他发出抗议。
他根本一点也不觉得累,然而易佳夕说,她累了。
“我知道了。”梁霁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易佳夕把手机还给孟瑶。
“吵架了?”孟瑶瞄了一眼通话时长,五分钟,却只听见他们讲了寥寥数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沉默。
她经历过两段恋情,两段失恋,何况正跟哆啦A梦处在冷战期,无比了解这种状态。
易佳夕神态恹恹地,“没有。”
“那怎么……”孟瑶小心地斟酌着字句,“你跟梁老师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呢?”
她其实一直都好奇,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易佳夕扯出一丝笑容,“怎么,我们不像?”
孟瑶老老实实地点头,“也不是,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我谈恋爱就不像你们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易佳夕让自己坐正一点。
车在前方掉头,完成这个动作,孟瑶才说,“有话就说,有架就吵,想见就见,不想见……热恋期好像没有不想见的时候。”
是吗。
听完,易佳夕不自觉垂下眼睛,她没有和谁真正恋爱过,并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
半晌,孟瑶将车开到易佳夕楼下,在下车之前,才听到后座上的人淡声地说,“我并不是不想见他。”
只是今天店里的事情还没解决,让易佳夕心烦,不久之前又接到徐明华那通电话,她一时间没能处理好情绪。
说出来的话,覆水难收,就算是有心,易佳夕现在也无力去处理这件事。
她感到既累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下车后,身体似有似有千斤重,恨不得脱掉脚上的靴子,光脚踩回去。
回到家,竟然累得连洗澡都顾不上,就穿着大衣,鞋也没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声音持续而有节奏地响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家门铃。
“谁啊,这么早。”厚而密实的窗帘遮住天光,易佳夕又无法用手机看时间,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当是清晨,抱怨着起来开门。
走到玄关处,易佳夕习惯性地打开监控看了眼门外。
这一下,她愣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梁霁辰。
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穿一件藏青色大衣,又伸手按了按门铃,身形一贯的挺拔修长。
昨天那通不尴不尬的电话过后,易佳夕本以为他是生气了。
在那样的亲密过后,说好了要在房间里等梁霁辰回来的,她却一个人走了,回到滨市也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梁霁辰主动找到她,可在电话里她态度却那么冷淡……
易佳夕握上门把手,犹豫了会儿,才忐忑地把门打开。
她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拿着。”梁霁辰只有这两个字,把手里的东西伸到易佳夕面前。
易佳夕飞快地掠过一眼,“什么东西?”
梁霁辰的声音稍嫌冷淡,“拿进去看,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袋子挂在门把上,也不管易佳夕要不要,真的转头就走。
“哎,”易佳夕叫了他一声,“你去哪儿?”
顿了顿,梁霁辰似有深意地开口,“我两天都没休息好,多亏易小姐提醒,我得回家休息。”
这男人,简直是故意的。
易佳夕伸手揪住他的外套,整个人趴在门框上,休息不足,眼睛带着些红,“你来都来了,我能放你走?”
她的手能有多少力气?又是刚起床,浑身都僵硬酸痛,恨不得立刻回到床上去躺着,梁霁辰不回头,也不挣开,就这样跟易佳夕僵持着。
“冷死了。”易佳夕丢开手,扔下这一句,掉头就往屋子里,东西不拿,门也不关。
她就不信了。
要是梁霁辰能做到就这样甩手不管,那他才是真的精分。
易佳夕自顾自地走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慢条斯理地卸妆,再一层层上护肤程序,不厌其烦。
要不是突然有人出现在镜子里,她几乎要再贴张面膜。
梁霁辰果然没走。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手插在裤兜里,从镜子中和易佳夕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明明看见他在这里,却好似不在意一般,对着镜子摸了摸脸,又背过手够到脖子后面取项链。
这并不难,只要两手碰到项链的接扣就能轻松取下来,今天偏偏撞了邪,易佳夕的两手不听使唤,怎么都配合不到一处。
梁霁辰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伸手撩起她背后的长发,就这样举着。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帮助,他的气息近了,热度也近了,这反而让易佳夕骤然心慌,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根链子,要不是宋丛筠送的,她真想拿剪刀给它直接剪短。
梁霁辰再贴近一点,左手碰到易佳夕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白皙而细腻,玫瑰金色的细链搭在上面,泛着异常美丽的光泽。
他只用两根手指捏住接扣,稍稍用力,项链就被解开,扑簌着往下坠,
实在是脆弱又美丽。
赶在链子落在地上之前,梁霁辰的手先一步截住了它,然而吊坠上的水滴形红宝石却已经落入易佳夕的衣服里。
她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梁霁辰忽然失神,手一松,整根链子都落了进去。
“好冰!”易佳夕忍不住冲他抱怨着,拿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想要自己捞出来。
梁霁辰却不许。
他捏住易佳夕的肩膀,力气不大,却足够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手绕至易佳夕身前,触碰到那粒红宝石,颤颤巍巍地,十足脆弱又可怜,被他略显粗糙的指腹碰触到,她下意识地要躲开,他索性将她牢牢掌住。
“别闹,我还没洗澡。”
镜子中,易佳夕满脸绯红,奇怪,她刚才明明没有打腮红呀。
梁霁辰正埋首在她颈窝,轻轻地温润着她,他短短的发茬偏硬,扎在皮肤上,微微刺痛,又有些麻痒。
“我也没洗澡。”他一边说着,手也不停,衣衫徐徐落地,项链被搁到洗手台上,他牵引着易佳夕的手覆盖上去,那么烫,在她手中不安分地跳动着,昭示着生命力。
易佳夕在一片迷乱中,甘愿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来处置。
温热的水,比不过身后的热度,瓷砖冰凉,易佳夕将脸贴上去,闭上眼,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忍不住背过手去够他,生怕自己会摔倒。
“没事,我抱着你,摔不了,”梁霁辰的声音总是那么沉稳,一如他的风格。
他在这阵足以让人覆灭的颠簸中,以行动向她保证。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叫人没有准备,就像一艘狂风骤浪中的小船,迷失了方向,一下又一下地被风浪冲撞,在灭顶的欢愉中,她惊惶地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上面凌厉的筋骨。
她难受得不行,“好了,够了……”
声音听上去像是在低声抽泣。
易佳夕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哗哗水流淌过足面,扭头向后看,眼睛蒙了层水雾,朦胧中她看见梁霁辰的脸,他皱着眉,隐忍又动情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滑下水滴,不知是水是汗。
在她背脊上炙烫一下。
她说不出缘由地想哭,想攀住他。
这一切都太强烈了,太不由人,身后动作更快,终于停在某处,戛然而止。
在一片混乱中,梁霁辰好像轻声说了句什么。
她彻底脱了力,任由摆弄,直到被抱到沙发上,才想起来梁霁辰说的是什么。
“奶昔乖,别让我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木头:你好,不告而别小姐
奶昔:你好,不请自来先生
大概十章内完结,惯例问问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欢迎踊跃留言~木头和奶昔给大家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