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木

作者:予我白鹭

即便是在夏季,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伦敦依然多雨,气温不超过三十摄氏度,易佳夕把在这里的生活称谓“避暑”。

可她最喜欢伦敦的一点不仅仅是它的气候,也喜欢它的雨,淅淅沥沥时,不用打伞,因为大家都不打伞,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解放双手。

易佳夕唯独不喜欢这里的食物。

用“美食盆地”来形容伦敦一点也不为过,就连住在她家隔壁的那家伦敦土著也都这么认为,每当易佳夕烤制了新的饼干或甜点,拿到邻居家分享时,都能听他们吐槽一番英国的食物。

“话说回来,你还会在伦敦待多久?”

易佳夕坐在她家的红丝绒梨木沙发上,浅浅地啜一口红茶,“这个礼拜六离开。”

“那不是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点心?天……”英国人没有美国人的那种夸张,女主人只是小小的感慨了一番,已经足够表达情绪。

易佳夕七月份抵达伦敦,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左右。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陆陆续续在好几个城市短途旅行,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她把甜品店全权交给孟瑶打理,现在Y.Bakery已经在滨市开了五间分店,并在多个平台上线,孟瑶可以说是头号功臣。

为了激励她,易佳夕奖励给孟瑶一定的股份,当天晚上,孟瑶连夜赶制出一份计划书,声称要将Y.Bakery的店铺开遍全国。

易佳夕笑话她是不是梦想小镇玩上头了。

“就连薛玮都开始和我一起玩了,我安利失败的只有老板你。”孟瑶的语气十分哀怨。

易佳夕再一次无情拒绝,“薛玮是你男朋友,你当然能安利成功。”

孟瑶在电话那头一直笑,“不过小胖子最近挺忙的,一直跟着梁老师到处演出,这个月底还要去伦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自从易佳夕和梁霁辰分开后,孟瑶就一直刻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梁霁辰的名字,虽然每次易佳夕都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孟瑶心里替他们觉得可惜。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自然是无条件站在易佳夕那边的,每回跟薛玮聊天时,总免不了就这个问题争执一番。

“我不管,就是梁老师的错,肯定是他不会说话惹我们夕夕生气!”

“你们女人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显是你老板天天欺负我家阿辰嘛!”

“我老板都躲到国外了,就是怕触景伤情,我家夕夕没错!”

“我老板整天把自己忙成机器人,满世界到处跑,连带着我都不能休息,阿辰没错!”

每到争论进行到这里,孟瑶便直接咬牙切齿地威胁,“小胖子,我看你这个月是不想去我家吃饭了!”

此话一出,孟瑶便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获全胜。

孟瑶不敢再提梁霁辰,借故转移话题,她告诉易佳夕,店里新上的白桃乌龙朗姆蛋糕很受欢迎。

这是易佳夕最新的创意甜点,白桃乌龙茶做成类似抹茶的口感,混入适量朗姆酒,淡淡的茶味中和了蛋糕的甜腻,酒精微醺,口感恰到好处。

她每到一个新的城市,总能从当地风味中获取灵感。

挂上电话,易佳夕起身向邻居太太告辞,她家二女儿洛佩尔忽然从楼上几步跳下来,拉住易佳夕的手臂,“太好了,你还没走!

洛佩尔今年十五岁,从六岁开始学习大提琴,是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易佳夕来到伦敦的第一天,房产经纪人带她来看房子,大提琴的声音从种满红蔷薇的花园里传出来,她当即决定租下这里。

第二天,易佳夕带着现烤好的蓝莓曲奇饼去拜访邻居,洛佩尔正在小会客厅里播放音乐。

是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

这是个音乐家庭,玩的游戏都和旁人不同,洛佩尔把CD封面藏在身后,要她的父亲猜这是哪位音乐家的版本。

她的父亲猜是麦斯基,而女主人端着英式红茶招呼易佳夕坐下,随口猜测,“比尔斯玛。”

易佳夕坐下,听了一段,举手发言,“梁霁辰?”

洛佩尔眼睛一亮,几乎整个人扑到易佳夕身上,“我喜欢你!你也是他的乐迷吗?”

易佳夕手里端着的红茶都差点抖出来。

“不,我不是。”

“那你怎么能听出来?”

易佳夕尴尬地笑了笑。

她很想告诉这个小姑娘:如果你也把某个人的音乐当作睡前催眠曲来听,你当然可以分辨出来。

但这样太残忍,洛佩尔还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喜悦。

“梁的版本很稳当,舒展,他不喜欢炫技,更倾向于还原乐谱本身,流畅的,收放自如的,”易佳夕说不出专业的音乐术语,她凭借的只是纯感官体验,“或许会显得有一点点冷淡,缺乏感情。”

洛佩尔激动地表示,“可这才是他的魅力之处不是吗?沉默的,彬彬有礼的,高贵又冷淡……”

她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

易佳夕没忍心告诉她,梁霁辰其人,可跟彬彬有礼没什么关系啊。

这一个月,易佳夕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洛佩尔练琴的声音,时断时续,她家没有做隔音墙,但易佳夕并不觉得吵闹。

洛佩尔常常喜欢和易佳夕讨论梁霁辰。

她想要见到他,想要听他的演奏会,想要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大提琴家,活跃在世界舞台。

就在易佳夕快要离开伦敦之际,洛佩尔终于如愿以偿。

洛佩尔将手里的两张票展示给易佳夕,“明天晚上,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第四排,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

票面上印着梁霁辰的照片,他一手抱着大提琴,没看镜头。

易佳夕还没想好该怎么推辞,洛佩尔直接把另一张票塞进她手里。

“一定要来,就当作给你饯行。”

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又或许她有,只是在那一刻,她不想拒绝。

易佳夕回到自己家中,没有换鞋,她靠在鞋柜上,把那张票拿出来仔细看。

她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的覆上去,从头发,到他的下颌。

如果这张照片是最近拍的,那梁霁辰应该瘦了一些,鼻梁显得愈发高挺。

她还记得和梁霁辰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

第二天一早,梁霁辰要去机场接他家人,而易佳夕也要回家吃饭,那晚她有些失眠,故意趴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用指尖,从他的眉骨,一路从鼻梁划过,像是一场冒险。

梁霁辰在睡梦中捉住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亲,这才让她安心。

谁也想不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见,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第二天晚间七点,易佳夕驾车带洛佩尔到达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奏会准时开场,洛佩尔频频懊悔自己没有买到第一排的票。

“虽然第四排位置好,但第一排可以……”

易佳夕淡定接话,“可以看清楚你偶像的脸,对不对?”

“God,这你都知道。”

易佳夕笑了笑,“我也做过这种事。”

洛佩尔错愕地看着她,她不可置信地说,“然后呢?”

“然后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易佳夕没有笑容,反而有些难以捉摸的怅惘。

如果一个人时常怀念过去的事,要么说明他老了,要么说明他过得不好。

易佳夕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老了。

更不肯承认她过得不好。

第一支曲子是独奏曲。

演奏厅暗下去,又亮起来,紧接着梁霁辰从门里出来,不紧不慢地在位置上坐下,往台下看了一眼。

易佳夕没有闪躲。

也没有刻意看他。

她这位置前排靠左,并不与梁霁辰的视线齐平,她都不确定他是否能看见她。

灯光下,梁霁辰抱着大提琴,一双长腿松松地支起,他看起来和照片上一样,冷淡的,专注的,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很容易就吸引他人的目光。

易佳夕觉得这支曲子格外熟悉。

她看了眼曲目单,这支曲子是巴赫的《恰空》,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向梁霁辰哼过这支曲子,他却表示自己没听过。

在那个地下通道里,梁霁辰想要听那个少年歌手演奏的曲目,也是叫这个名字。

恰空。

易佳夕勾唇轻笑,“骗子。”

他明明听出来她哼的是什么,却要说不知道,以后再告诉她。

洛佩尔没听懂这句中文,她凑过来一点,“你说什么?”

“我说,”易佳夕也凑过去,“这曲子真好听。”

十多分钟后,一曲结束,梁霁辰站起来对着观众席微微鞠躬,目光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后台。

从侧门里,一个高挑的金发女郎探身出来,好像是在那里等梁霁辰,一看见他,便露出笑容,甜美青春。

易佳夕觉得她有些面熟。

似乎是在之前的演奏会上见到过,那个吹单簧管,总是跟在梁霁辰身边的女孩。

她忽然有些不舒服,从座位上站起来,告诉洛佩尔她有点事情要先走,匆匆离开。

或许是错觉。

但易佳夕莫名觉得,有道锐利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直到她走出演奏厅,才感觉轻松一些。

演奏厅后台。

薛玮和梁霁辰沟通完后续媒体的采访事宜,貌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刚才好像看见易小姐了。”

梁霁辰淡声说,“是吗。”

“是啊,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过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梁霁辰把手里的乐谱搁下,“她走了。”

“走了?”薛玮眨了眨眼,看自家老板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试探着提议,“那……要不要我把她追回来?”

“多管闲事,”梁霁辰看他一眼,“我自己会追。”

薛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脑袋,“这人,有气没处撒,冲我发什么火啊。”

-

一周后,易佳夕前往费城。

母亲生前在这里有一处房产,最近有房产经纪打电话给易佳夕,通知她已经寻到合适的买家,这回她去费城,亲自办理相关手续。

飞机上,易佳夕翻看手机,点进微博里。

热搜榜上第一条,“著名大提琴家梁霁辰初次提及女友”。

她心里骤然缩了下,呆了好久,才将这条标题点开。

这是一条访谈视频,在那晚的伦敦演奏会结束以后。

记者多爱捕风捉影,颠三倒四,易佳夕并不会相信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她点开视频。

背景是音乐厅的接待室,梁霁辰坐在记者对面,表情轻松,带一丝疏离的微笑。

这是一段节选视频,只有短短三十秒,一点开,就听见记者对梁霁辰说,“您刚结束在中国的巡回演奏会,反响热烈,但仍不乏一些否定的声音,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国外的乐评人通常都比较尖刻,再出名的大师,都会受到一定负面的声音。

“我尊重每个人对于音乐的理解,但我仍然会坚持自己的风格,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的演奏,”梁霁辰笑了笑,“比如我女朋友。”

记者大为惊讶,“您有女朋友?她不喜欢您的演奏?天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梁霁辰微微颔首,“如果她喜欢,就不会总在我的演奏会中途离场了。”

画面到此停住。

易佳夕莫名感到心虚。

他在说谁?

是梁霁辰交往了新的女朋友,她不喜欢他的演奏?

如果是,那梁霁辰真的太倒霉了,怎么他交往的每一个女朋友,不是拿他的音乐当催眠曲听,就是在他的演奏会中途离场?

这段采访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就连梁霁辰的超话都差点沦陷,薛玮被闹得头都大了,请公关公司转移视线,热度才慢慢降下去。

主要是因为,无论网友怎么挖掘,都找不出有关梁霁辰神秘女友的任何蛛丝马迹。

易佳夕渐渐地安心下来。

如果梁霁辰真的有了新女友,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听到她的名字,也不要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自欺欺人,她想。

另外一个惊吓,来自于她的好助理,Y.Bakery的新任股东,孟瑶。

她很突然地告诉易佳夕,就在一个小时以前,她答应了薛玮的求婚,他们即将在一个月内举办婚礼。

易佳夕不知道是该说“恭喜”,还是“你疯了吗”。

“哪有人刚答应求婚,就开始准备婚礼,”易佳夕顿了顿,“你该不会是……”

孟瑶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都怪那个死胖子!”

恭喜薛玮,成功的从小胖子进化成死胖子。

易佳夕觉得好笑,同时也真心恭喜她,听说孟瑶想来洛杉矶的海滩举办婚礼,易佳夕主动提出,这一次婚礼的费用由她全部承担。

就当是去年没有兑现的海岛七日游升级版。

“真的吗?夕夕我爱你!”说正事时,孟瑶叫易佳夕老板,私底下则叫她夕夕,抗议无效。

“先别急着爱我,”易佳夕打断她的疯狂示爱,“婚礼我就不去了,提前恭喜你们。”

孟瑶有些着急,“不行啊,你还得给我当伴娘呢,怎么能不来……”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是因为梁老师?”

易佳夕未置可否。

她觉得自己暂时没有做好,跟梁霁辰见面的准备。

万一他在婚礼上出现,带着他的新女友,易佳夕可能暂时没办法做到笑着面对。

可她没想到,会在微博上收到来自薛玮的邀请。

这半年多的时间,易佳夕没有发过一篇微博,年初,易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渐渐平息下来,集团恢复正常,股价回升,一些酒肉朋友也渐渐靠拢。

她却逐渐对此不感兴趣,开始有意识地屏蔽这种无效社交。

这天夜里,睡觉之前,易佳夕收到从梁霁辰微博发来的私信。

【下个月洛杉矶的婚礼,你不打算来吗?】

这是老婆老公齐上阵,准备三顾茅庐?

易佳夕平淡地回答:【抱歉去不了,恭喜你们,好事成双。】

过了十多分钟,易佳夕几乎都快忘了这事,那边又发来消息。

【你是不敢来吗?】

易佳夕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小胖子,就算是要结婚了,也不至于膨胀成这德行吧?

易佳夕心里好气又好笑,锁上手机,懒得理会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闭上眼睛睡觉,翻来覆去了十多分钟,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这不是薛玮会说的话。

事实上,仔细回忆,易佳夕和梁霁辰微博上的私信对话,全都不是薛玮会说的话。

易佳夕点开私信,从相亲迟到那一条,一直翻到最后一句挑衅,再点开孟瑶发的和薛玮的聊天截图。

两边一对比,易佳夕终于看出端倪。

原来如此。

“骗子。”她喃喃自语。

-

十月底,孟瑶的婚礼在洛杉矶的一处海滩举办,婚礼从简,只邀请了一对新人的亲朋好友,不超过五十人,婚礼场地在落日余晖的海滩。

易佳夕在婚礼开场前的一个小时抵达现场。

她穿一件墨蓝色的长裙,裙摆开衩,露出白皙的双腿,妆容漂亮,又不喧宾夺主,上前向孟瑶和薛玮祝贺。

梁霁辰坐在白色长椅的第二排,他穿着黑色西装,英俊冷淡,好像回到了最初见面的时候。

孟瑶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给易佳夕安排的座位十分体贴,几乎和梁霁辰呈一个对角线。

婚礼开始,优美的弦乐在周围响起,一对新人交换戒指和誓言,在落日下亲吻。

很美。

在易佳夕参加过的所有婚礼中,这是最令她感动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她一路见证新郎新娘的故事,或许是因为她念念难忘的人也在同她一起观礼,这感觉浪漫又奇妙。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

他的侧脸很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身边坐着一个穿伴娘服的女孩子,好像是孟瑶的堂妹,她正在跟梁霁辰说话。

梁霁辰比她高许多,他稍稍低下头,迁就那女孩的身高,不经意抬起眼,与易佳夕的视线撞上。

这情景有些刺目。

易佳夕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与宾客一同鼓掌,婚礼仪式结束。

别墅派对,是婚礼的余兴节目,香槟堆成塔,乐队为这场婚礼伴舞,热闹无比。

也有人不喜欢这热闹。

易佳夕端了几杯酒坐在角落里,有陌生的男士向她搭讪,她笑着委婉拒绝。

不记得喝了几杯,脑袋开始发晕,她看见孟瑶的堂妹一直跟在梁霁辰身边,同他谈笑,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是要去跳舞吗?

真是够了。

她全副武装来参加婚礼,却节节败退,见到了梁霁辰,却没有同他说话的勇气,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因为她曾让他那么失望过。

易佳夕抓起自己的手包,目不斜视地朝别墅外走去,她尽量不去注意梁霁辰,尽量在醉倒之前,维持自己的体面。

她坐进自己的车里,插上钥匙,好让车里暖和起来。

接着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有人敲窗户,不停地敲,好吵,易佳夕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对着另一边,结果另一边的窗户也跟着想起来。

烦不烦呐。

她睁开眼,看见梁霁辰。

他的表情严肃得很,在对她说些什么,看起来凶巴巴的,好像很生气。

易佳夕摇下车窗,板着张脸,“梁先生有何贵干?”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开着暖气在车里睡觉?”

“我没有睡觉,我很清醒,”易佳夕不高兴地说,“不劳梁先生费心。”

闻言,梁霁辰面色更沉,他盯着易佳夕看了一眼,然后用力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副驾驶上,把车钥匙拔下来捏在手里。

易佳夕愣楞地盯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关着车门睡觉,还不落锁,易小姐,你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太凶了,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易佳夕心里本就不痛快,又喝了酒,情绪放大,伸手去推他,“你出去!出去!”

这力度,如同蝼蚁撼树。

梁霁辰根本不理,他任凭易佳夕在自己身上掐着推着,如同老僧入定。

“我要走了,我要开车走!”易佳夕气得不行,扑着去抢钥匙,“给我!”

梁霁辰忽然叹了口气,“你喝了酒,开什么车?”

易佳夕还是那句,“我不要你管。”

他把钥匙重新插上,转了转,启动车子,镇定地说,“你开。”

易佳夕愣了一下,她看着梁霁辰,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开,随便开,我今天就坐这里了,你要撞车,我陪你,你要是被抓了坐牢,我等你,”梁霁辰看着易佳夕,“你自己看着办。”

易佳夕咬着嘴唇,颤抖着手,把钥匙拔下来,扔到他身上。

他明知道的。

明知道她不会舍得让他受伤,也不会舍得让他等。

“你这个骗子,臭木头。”易佳夕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车里都是他身上温暖柔和的木质香气,侵入她每一个感官。

“你坐过来,坐到我身上来,”梁霁辰拉她的手,“让我看看你。”

“凭什么,我们分手了。”

梁霁辰低声笑了笑,他靠过来,“分手了?好,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易佳夕,要跟我分手。”

他又在挑衅她。

易佳夕不甘地回过头,口不择言,“梁霁辰!我们分……”

她的话被吞没。

梁霁辰吻上她的唇,带着酒精的味道,还有薄荷,柔软的,蛮横的,他还在生气,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

“你这个骗子,骗我。”她好委屈,忍不住哭了。

这是梁霁辰第一次看见她哭。

他喜欢她高傲,耀眼的样子,却拿她的脆弱无可奈何。

“不哭,奶昔,不哭。”梁霁辰这样叫她,让她生气,也逼出她更多的眼泪。

易佳夕好生气,口红都被他吃没了,她不甘示弱,手往下探,听见他呼吸乱了。

这时候,梁霁辰还在说,“我们没有分手,我不同意,听见了吗?”

易佳夕鼻子酸酸的,心里柔软一片,她轻轻碰着他的唇,向他道歉,“对不起,木头。”

“我等了你好久,等你想明白。”他的声音沉重,将她抱得很紧。

易佳夕不想再等了。

她走过许多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走一样东西,因此,行李箱变得越来越大。

但她发现这不是坏事。

人必须带着包裹前行,那是负担,也是依托。

那些回忆,画面,每一个细节,他亲吻她时的表情,睡着的样子,他的声音,气味,手指……

都是易佳夕不能丢掉的。

“我爱你,梁霁辰。”易佳夕的呼吸带着酒气,

但她知道这不是醉话。

她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想这样,但她希望这句话,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要让梁霁辰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等待。

他闻言,大为震动,好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边亲吻,一边要求她再说一遍。

一遍不够,还要再说。

易佳夕几乎是被抱着进房间。

或许是太久没有亲密,她有些害羞,这时候,反而开始扭捏,她要去洗澡,不让梁霁辰跟着。

梁霁辰不太高兴地问她,“不是说爱我吗?”

易佳夕郁闷了。

“你准备拿这句话来要挟我一辈子吗?”她点着他的鼻尖,想要逗他,却被一下子横抱起来。

梁霁辰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洗不干净,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舍得让他们分开太久,就在今天和好吧,还好是存稿。

明天会放上结局,然后过几天开始更番外(考虑到一些读者不想看悬疑那部分,就把案件的具体解答放在番外里,可选择跳过)

关键词:木头木,奶昔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