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老爷子的头脑依然清晰，和大家拉近距离的度把握得很好，蒙长信一带头走进，其他人也就陆续靠了过来，把老爷子的病床给围在中间。
“都是好兵呐！”老爷子微笑着环顾四周一眼，发现挤在一起后面的人不容易看到自己，自己也不容易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当即让大家都围着病床成弯月状直接围坐在了地上，这样互相都能看到。
“还有一个人没赶出去，那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军衔，管不到大家头上，所以大家不用怕他。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老爷子指了指站在病床后面的苏秘书，“他叫苏志国，是我的秘书，十年前是地方上某地的市长，他那时候才三十来岁不靠任何关系就能做到市长的位置上，也算是有能力了，我看他还顺眼就给拉了过来做秘书，过了十年官职还没升上去，还是个秘书，看来是我耽误了他的前途啊！苏志国，人家靠着大官都能升官，你靠着我还是原地不动，你背地里不会怨我吧？”
见老爷子话说的有趣，坐在地上的一群人看着一脸尴尬的苏秘书忍不住呵呵笑起。
苏秘书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众人笑道：“首长，这是拿我寻开心，想给首长做秘书的人不知道排了多长。”
“你们别看他没有军衔，但是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对部队里的事情可是熟悉的很，论到排兵布阵，刚才那些肩膀上挂高级军衔的人可是都和他在沙盘上过过招的，没人能是他对手，所以一个劲地想把他招揽到军方去，可惜被我压住了。否则他可就是你们的上级了。”老爷子呵呵笑道。
此话一出，在坐的校官看向苏秘书都是一脸的讶异，没想到这位苏秘书还有这个能力，齐老显然没必要对他们撒这个谎，还真是看不出来。
苏秘书自己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老爷子会把自己拿出来当大家的面做这样的介绍。
门外的上将们都没有离去，而是窝在门口偷听，不顾走廊中警卫投来的诧异目光，光明正大地偷听。外面也没人能管到他们。
听到老爷子对苏秘书的这番介绍后，有人感到很惊讶，有人感到脸上挂不住，也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爷子笑道：“我想大家肯定都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没办法啊。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大家肯定也更好奇我为什么要找大家来聊天，因为我很欣赏一个时刻为战争而做准备的军人，我其实很早就在关注你们，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下面诸人偷偷相视，一个优秀的军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之前老爷子一开口。他们其实就隐隐猜到了一点，在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啥比别人优秀，所以才能得到老爷子的召见。
平常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自己最清楚，他们是看不起身边那些惫战的战友的。他们也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现在老爷子这么一开门见山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心中多少涌起了一点自豪，原来自己的付出不是没人看见。一直有人默默看在眼里，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们。
就这么一句话。已经有人绷紧了嘴唇，心潮澎湃不已，那是一种遭受无数白眼坚持后得到肯定后的自豪，何况肯定他们的人还是军中威望最高的齐老爷子。
老爷子目光扫过众人：“不过你们也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见你们只是我个人对你们的肯定，和组织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帮你们升官发财，你们该是什么样回去还是什么样。所以我今天只是和你们聊聊，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坚持了这么多年心中肯定有所疑惑，怀疑自己的坚持值不值得，那好，今天就当是我站在个人的角度给你们解惑，有什么话都可以问，说错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们的责任。”
是人肯定都有想法，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真正吭声。
老爷子：“怎么？我年纪毕竟比你们长一点，经历过的事情也比你们多一点，接触的层次也比你们高一点，也许比你们也看得更远一点，我动用了特权才让大家有机会面对面在一起，难道就没人想对我提个什么问题？大家准备拍拍屁股就这样回去？”
不少人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显得有疑虑。老爷子声音大了几分：“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直关注的人都是孬种，在我面前连句话都不敢说？是怕我，还是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官位不保？怪不得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准备当逃兵，准备打退役报告拿一笔退役金下海经商，由此可见一斑！”
大家互相观望，不知是哪个人准备打退役报告。之前最早被点名的那个陈奉刚脑袋低了下来，不过到底是有点血性的人，一咬牙霍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报告！是我！”
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去，老爷子问道：“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挽留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退役？嫌部队给的钱少，家庭生活上有困难？”
陈奉刚在这种情况下情绪有点激动，大声道：“当兵的真穷，想当个好兵更穷，穷得只剩下一点理想信念在支撑，可现在看看周围的一切，我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所坚持的值不值得，如果仅仅是为了上班拿工资，我想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此话一出，在坐的人头有点摆动，显然有些话让不少人产生了共鸣。
“说的是大实话。”老爷子看看下面一群人，目光落在陈奉刚脸上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当兵？”
“保家卫国！”陈奉刚断然反问道：“敢问首长，您当初为什么当兵？军人应该干什么？”听得出来他对某些军人的所作所为很不齿。
“我什么当兵？那要从我的经历说起。”老爷子叹道：“有些话也没什么不好对大家讲的，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帮派分子，那年日人占领了东三省，我和一帮弟兄刚好有事在那一带。你们知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到处是残垣断壁，日人在街头随意杀人抢东西，当街**女人，到处是国人的尸体，日兵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直接追人开枪，公然用刺刀挑起不到三岁的小孩，甚至活剥孕妇，被抢光了粮食的百姓竟然在吃树皮和草根，更有人饿得不行了吃泥土，吃死人的也不在话下。那种双目欲裂的感觉你们不亲眼所见是无法想象的，我的心在滴血，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军队在哪里。当初我们一帮兄弟便偷袭暗杀日兵，可是靠我们几个人能杀几个，反而被追得到处逃跑，逃回老家后，我便拉起了一票弟兄从军……”
一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老爷子那满脸的悲愤上，苏秘书怕他情绪太激动影响病情，刚要伸手劝慰，却被老爷子一手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