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板着脸,幽黑的眼眸落在孟绾脸上。
似乎想从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他执政多年,积威甚重,这般看一眼,就足够可怕了。
孟绾腿软的站不住,战战兢兢扯他的衣袖,“王爷……”
她真是太坚强了,面对阎王的冷脸,还能说出话。换了别的姑娘,肯定早就吓尿了。
魏桓闭了闭眼,“本王没有生气。”
骗鬼呢!
孟绾坚强一笑,“王爷心胸宽广,虚怀若谷,是妾小人之心,还请王爷恕罪。”
夸他总没错吧。世上的人,不管好坏,总是喜欢被人夸的。
果然,魏桓脸色和缓了几分。
孟绾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找到了求生的法门。
魏桓沉默了片刻,对上她喜悦明亮的眼眸。
“你……”今天的宴会有没有受委屈?
这是他以前总会问的话,现在却不能说了。
魏桓顿了顿,换了个说法,“今日宴会,有何异常?”
这才是那位“摄政王”会关心的事情。
孟绾挺直腰背,是你主动问我的,别怪我告状!
眼泪顺着睫毛缓缓落下来,一滴一滴,惹人怜惜。孟绾低声抽噎:“没有异常,王爷别问了。”
那你哭什么?
魏桓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幽幽叹口气。
绾绾以前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从不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果然是摔坏了脑子!
他从善如流地开口:“有本王在,你尽可以直说。”
“欺负你,便是在本王头上作威作福,本王岂能饶她!”
语气幽冷寒凉,一如那话本中的“摄政王”。
魏桓内心越发麻木。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会好好说话,非得跟个傻子似的?
他再一次从灵魂深处发出质问。
绾绾为何会喜欢这种东西!他娇俏活泼的爱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那厢,孟绾还在拿乔。
“妾、妾不敢说。”
魏桓:“……”
“你敢欺瞒本王?”
“妾不敢。”孟绾连忙抬起头,似乎是被逼无奈一样,语速飞快,“王爷恕罪,妾这就说。”
“今日宴会上,韩国公府上的三郎混了进去,想唐突一位贵女,令人嫁给他。”孟绾咬唇,“妾怕极了,实在……不敢多言。”
她说完,有哭起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
“长公主却不忍心杀他,妾与燕王妃一同逼迫长公主,妾好怕,怕长公主报复我,更怕韩国公报复我……”她哭的一抽一抽,拉住魏桓的衣角,“王爷,您救救妾。”
魏桓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不悦。
孟绾赶紧撒开手,“妾……妾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
魏桓不喜被人触碰。
真够矫情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儿!人家小姑娘也没有像他这般的!
魏桓:“……”
本王没有。
魏桓心如死灰,语气板正无波:“下不为例。”
孟绾小心翼翼点头,试探询问:“王爷,您……您会保护妾吗?”
魏桓又沉默了。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直接答应了。可现在,那话本子里的“摄政王”,他脑子有问题,不能以常理推断。
魏桓淡淡看了孟绾一眼。
看到了吗,答案在这一眼里头,全靠你自己意会。
孟绾果真松了口气。
魏桓默了默。
是本王不懂你的心。
孟绾得寸进尺,超小声吹枕头风:“王爷,那男人太让人生气了,大理寺能杀了他吗?”
这一题,本王会答。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魏桓冷淡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
孟绾毕竟是个锲而不舍的女人,“那,大理寺处置他的时候,妾能去围观吗?”
她很想看看,这个仇人的死法。
魏桓还没看到孟姬被人陷害私通的剧情,无法理解她的执着。
今日他冲撞的是明欣的宴会,若说生气,也该是明欣生气,怎么你这般着急?
他静静盯着孟绾。
孟绾眼巴巴与他对视。
魏桓很快就丢盔弃甲,波澜不惊开口:“可。”
孟绾脸上光彩四溢。
“王爷,你对妾真好。”
魏桓不语,脸瞬间冷下来。
这就叫“好”?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是我以前这么跟你说话,你非得把我赶去书房睡。结果对那书中的“摄政王”如此好,你对得起我吗?
魏桓心中,泛起一阵酸意。
酸的他像是泡在了陈醋中,恨不得将那一缸醋舀出来,灌进孟绾嘴里。
什么人啊!
孟绾又被他吓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冷脸了?现在夸你也不行了吗?
她牙齿打颤:“王……王爷?”
魏桓冷哼一声,“安置吧!”
他不搭理孟绾,自己走到床上躺下,冷脸盯着床顶的帐幔。
孟绾蹑手蹑脚去洗漱,走到屏风后,冲着魏桓的方向,无声“呸”了一下。
喜怒无常的狗东西!
若不是你位高权重,我才不会搭理你。
换了我相公……
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一句话,孟绾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我哪来的相公,还没有嫁给云二哥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若是换了温柔的云二哥哥,肯定不像魏桓这样坏。
她无声轻哼,又借着屏风遮挡,瞪了魏桓一眼。
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响起,魏桓心里酸,不想理她,干脆闭目假寐,等着她主动找自己说话。
孟绾站在床前,纠结地盯着沉睡的魏桓。
魏桓睡在床榻外侧,要上床肯定要经过他,可他手长腿长,将整个床占的满满的。
她根本就不敢把魏桓叫醒。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说不定会杀了自己。
孟绾想了想,挪到魏桓腿边。
轻手轻脚地弯腰,将手撑在床榻里侧,脱了鞋往里爬。
魏桓睁开眼,看着弓成虾米的女子,侧头叹口气,忽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孟绾一僵,扭脸对上他冷漠的双眼,慢慢扬起一个和善的笑脸,“王爷,您醒了?”
魏桓盯着她悬在半空的脚。
孟绾手脚并用爬到床榻里侧,干笑道:“妾不忍叫醒王爷,这才出此下策……”
不忍?是不敢吧?
以前的绾绾,会直接趴在他身上,把他给折腾醒。
魏桓一阵心塞。
不得不说,这位“摄政王”混的比他强多了,瞅瞅人家小日子过得多舒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贤妻美妾左拥右抱。
哪像自己,整天忙得像条狗,还不敢对王妃大小声。
他心如死灰地躺着,半晌道:“绾绾。”
“妾在。”孟绾回答的飞快,活像个狗腿子。
魏桓更心塞了,干脆伸手扯下床帐,冷淡道:“伺候本王。”
算起来,自从他出京至今,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了,既然绾绾喜欢玩,那就玩吧。
孟绾:“啊?”
魏桓看她:“自己动,不会?”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背地里春宫图看了多少册。
以往是不舍得逼她,如今……
如今他是那个耽于享乐的摄政王,她是个被人掌控生死的姬妾,担了人家的恶名,总要享受享受人家的快乐。
孟绾一脸尴尬。
这事儿吧……
话本子里写了的,孟姬和摄政王荒/淫无度,经常白日宣/淫,而且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准备是准备,真到自己上阵的时候,还是全身发麻。
她只是一个十六的小姑娘,为何要早早承受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快乐”?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魏桓淡淡开口:“要本王请你吗?”
孟绾当然不敢,使劲咬咬牙,慢慢弯腰,视死如归地去解他的衣带。
魏桓盯着她的哭坟脸,默默挪开她的手,将衣裳拢好,盖上被子背对着她,睡了。
他可没有强迫人的爱好。
这种事若不是心甘情愿的享受,真让人不舒坦。
孟绾呆呆看着他:“王爷?”
魏桓冷笑:“睡觉不会吗?”
孟绾连忙钻进被窝,攥着被子角,“妾这就睡。”
她今日心累人累,躺下去后,极快地睡着了。
换魏桓睡不着了。
夜色漆黑,唯有床帐之上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清润的光,照亮她的脸颊。
魏桓盯着她,伸手描摹着她的眉眼。
一模一样的容颜,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孟绾在做梦。
梦里,她还在西南,桃花盛开的季节,乍暖尤寒。
她披着粉嫩嫩的披风,容颜比桃花还娇艳。
哥哥姐姐都围在她身边笑,年幼的侄儿牵着衣角,笑得天真无邪。
还有……
魏桓浑身一凉。
听见她的梦呓:“云二哥哥。”
她说,“绾绾想回家。”
她的云二哥哥。
她曾经的未婚夫云阑。
魏桓眸色漆黑如墨,想起一些旧事。
那是他此生所做的,最卑劣的一件事情。
借着权势,夺了他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