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绾扯了扯燕王妃的衣袖,低声道:“皇嫂,罢了。”
算了吧,既然齐老太妃愿意让齐薇成为众矢之的,她也懒得管。再者说,她本就是个做妾的,哪里有资格去管魏桓纳妾的事情?
唯一一个有资格管的王妃姐姐,还跟别人跑了,给魏桓戴了一顶翠绿翠绿的大帽子。
或许,魏桓就是被这顶绿帽子刺激了,所以才想要纳齐薇为侧室,把李家公子也给绿了。
此刻,她全给忘了,“摄政王纳齐薇为侧妃”这句话,本就是她自个儿瞎编出来的,魏桓一个字都没说过。
她的行为落在众人眼中,汇聚成成四个大字。
——委屈求全。
京城中最风光的女人,碰见这般拎不清的婆母,都不得不委屈求全。
做女人何其艰难。
摄政王倒是情深一片,往日里在齐老太妃跟前也总是护着王妃,可那又有什么用处?他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孟绾。
或许是出自唇亡齿寒的悲伤,方才嘲讽孟绾的人都收了心,拿不太友善的目光盯着齐薇。
甭管是谁,若夫君有个虎视眈眈的小表妹在身侧,都够令人膈应的。
也不知这齐老太妃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大便糊过,一天天干的什么糊涂事儿?就算是普通人家,婆母给儿子塞妾室,也没有找自个儿侄女的。
这不是明摆着要给儿媳妇找不痛快吗?
孟绾低头不语。
燕王妃像是点了炮仗,冷淡一笑,甩袖坐下。
这一举动惊呆了众人,连唱礼的太监结巴了一下,“娘……娘娘,您还未给太后娘娘行礼。”
燕王妃漫不经心道:“皇祖贵妃的侄女儿身份尊贵到可以令满京命妇对她行礼,我虽比不得她,好歹也算是先帝和摄政王的长嫂,想来太后娘娘能谅解齐姑娘,更不会怪罪我。”
皇祖贵妃……
这个正式无比的称呼,一般只在宗庙祭祀等正式场合才会喊,足以证明,燕王妃真的生了怒。
此言一出,四周命妇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齐薇算什么东西,也敢叫她们行礼?
孟绾默默看了燕王妃一眼,深深佩服她的战斗力。
殊不知,此刻燕王妃亦正迷惑地看着她。绾绾何时变得如此忍气吞声了?
她可从未因为齐老太妃的“婆母”身份,就对这个糊涂老太婆忍让半分?
以前两人携手抬杠的日子犹在眼前,多么舒适,今儿就剩了自己,还真不适应。
难道九弟这个混账东西,真的变心了?
这不可能啊。绾绾嫁进来没多久,九弟为断了齐薇的念想,就干脆利落给齐薇定了一门亲事,甚至还亲口说过不可能的话。
就算他变心,也不可能是齐薇。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太后脸色不变,漠然开口:“皇家自有规矩体统,该去哪儿的人就去哪儿,别总是逾越规矩惹人生厌。有时候人家不说,不是认同你,是懒得理会你。”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像一把刀,直接戳在齐薇身上。
逾越规矩,惹人生厌,懒得理会……
这些个字眼,毫不留情砸在齐薇身上,使她脸色白了白。
太后是不喜欢齐薇的。
刚才的话,是明欣长公主自作主张,并非太后的意思。
很快的,众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也对,太后娘娘嫁给先帝时,先帝身边就有位千娇百媚的宠妾,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姐。
太后怎么可能喜欢齐薇?方才不说话,不过是为了给齐老太妃一个面子。倒是明欣长公主,不顾太后心情为齐薇说话,令人鄙夷。
齐薇拉住齐老太妃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眼中委屈几乎将人淹没。
齐老太妃脸色难看,张口挽尊:“是我让薇薇……”
“皇祖贵妃!”太后淡淡打断她,“今儿是哀家的寿宴,照规矩,你也该给哀家行礼。”
她抬了抬下巴,“既然皇祖贵妃舍不得齐姑娘,就在下头给他们姑侄设个座位,让她们亲亲热热坐在一处。”
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令人目瞪口呆。
太后她,直接将齐老太妃也从主位赶了下来?
还能这样?
当然能这样。
齐老太妃本就是妃妾,因着生了个好儿子才地位超然,可与太后这正儿八经的女主人相比,她算什么呢?
齐薇和齐老太妃两人都愣住了,直到内监来请她们下去,两人还未反应过来。
半晌,齐薇惊慌失措,“太后娘娘……”
齐老太妃怒目:“太后!”
太后就像没看见她们,目光落在燕王妃身上,“皇嫂满意了吧?”
燕王妃站起身,朝着她福身行礼:“娘娘勿怪,我也是一时气急……”
太后一笑,目光落在孟婠身上,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孟婠始终没有说话。
此刻才抬起头,看了齐老太妃一眼。
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很迷茫。
都说齐老太妃是活菩萨,可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糊涂的菩萨?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抓不到虚空中漂浮的那根线,想的脑子生疼,都想不出问题所在。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这场宫宴气氛沉闷,直到结束,才有了几分人气。
孟婠起身朝外走去,脚步匆匆,没有搭理跟上来的齐薇。
沈宁宁跟在她身后,慢悠悠摇头:“本以为你嫁入摄政王府,便飞黄腾达,飞上枝头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做摄政王妃,看上去倒是风风光光的。
若是摄政王不喜欢她,凭借孟家的权势,丝毫护不住她,她便只能任人欺凌。
连和离都不能提。
真要说起来,还不如嫁给云阑。
云二公子跟摄政王相比,才能是平庸了许多,可至少云家不敢欺负她呀。
沈宁宁终于快乐了。
她是身份比不上孟婠,但夫家可不敢拉个小表妹跟她打擂台,若真有那一日,她大可送对方一顿鞭打,和离归家,日子不知比孟婠舒心多少倍。
孟婠顿了顿,没有回答,只侧目道:“我记得你刚才说,以后再不找我麻烦了?否则就是狗。”
“有吗?”沈宁宁一惊,“我只是在心里想想,你怎么知道?”
孟婠鄙夷地看她一眼:“你当时说出来了!”
沈宁宁:……
她坚决不肯承认,挺直腰板。
“我没说!定是你见不得我比你过得好,编出来骗我的。”
孟婠便没有再说话,睁着漂亮的眸子看着沈宁宁,眸中算是看傻子般的不解。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沈宁宁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家夫人,何必与她一个做妾的计较这么多?
若她是给人做正妻的,碰见别人家的妾室,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
这位李夫人,不仅长的和她现实生活中的朋友一模一样,连傻子般的性格也如此相似。
孟婠甚至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被人替换了。
否则,世上怎会有人傻的一模一样呢?
她轻轻叹口气,怜悯地看了沈宁宁一眼。
沈宁宁被她这个眼神刺激的心气不平,血脉喷张,怒道:“你又可怜我?现在该我可怜你才对!”
孟婠不想跟她做无谓的争论,瞅着齐薇要跟上来了,一阵牙疼,拨开她,道:“我先走了。”
沈宁宁想拦她,结果余光瞟见齐薇。
她当即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指挥使家未来的少夫人啊。”
她挑剔看向孟婠:“这么个人你都斗不过,丢不丢人!”
说完,她似乎是不屑跟孟婠说话,冷哼一声,鼻孔朝天走了。
孟婠脸色诡异。
这都哪里来的疯子?
齐薇走近了,将沈宁宁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脸上霎时一阵黯然,委屈巴巴开口:“表嫂,今日我不是故意的……”
孟婠不喜她这等做派,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大姑娘了,前些时日我和王爷为你取了字,叫锦妆,你喜欢吗?”
她笑了笑:“上次喊你妆儿,你似乎很生气,其实我只是提前喊了你的小字而已,妆儿。”
妆儿,妆儿!齐薇脸色扭曲,咬牙询问,“表嫂,能换个小字吗?”
提起这两个字,她就觉得孟婠是在嘲讽她装模作样。本以为她私底下叫一叫就好了,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要把这个名字给她当小字?
这是要逼她去死!
“这是王爷的意思。”孟婠留下这句话,施施然上了轿子,回头道,“妆儿若是不喜欢,就去找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