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绾闭了闭眼,心里一阵无力。
哪怕已经猜到了,听他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很难过。她记忆中的云二哥哥,温柔善良,对她极好,绝不是如今的模样。
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云阑呢?
她有些哀伤,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怪谁。
是因为她,才让当初那个云阑变成这样……
可她也仅仅是奉旨嫁人,皇命在上,无人可以违抗。若说怪下旨的皇帝,他只是赐了一桩婚,亦不晓得臣子的女儿已订了亲。
本就是阴差阳错,何必执着呢?
她垂下眼眸,松开云阑,沉默不语。
云阑却不懂了,阴森森勾唇:“绾绾,你在想什么?”
孟绾不语,他逼近一步,盯着孟绾的眼,冷冷质问,
“你恨我吗?”
“我恨你做什么?”孟绾淡淡回答,抬眸看着他,“你会杀了我吗?”
云阑脸色慢慢变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低低一笑,靠在了门框上。
“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云阑的声音若有似无,“绾绾,你真会戳我的心。”
孟绾便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云阑看了她半天,忽然道:“你变了。”
不等孟绾作答,他自己喃喃自语:“以前你最活泼不过,半刻钟也坐不住的,若有人敢绑你,你宁死都不会妥协,如今……”
如今什么样呢?他记忆中飞扬跳脱的少女,竟变成如此沉静的模样。
难道时光真的能够将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孟绾垂眸,手指轻轻蜷缩起来,一股凄哀之意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发酸。
如果可以,谁会想要变成这样呢?她难道不想要一直呆在西南,策马扬鞭,做她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吗?可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嫁给魏桓失去的,是不可能永存的东西,哪怕嫁给云阑也一样。
做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怎么可能如闺阁中一般天真活泼?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也变了,我的云二哥哥,绝不会伤害我。”
“可是你,先使法子伤了我的记忆,又将我掳掠至此,逼我去死,你早就不是当年的云阑了。”孟绾定定看着他,“我虽变了,可心里还是孟绾,你却不再是云阑了。”
云阑怔怔盯着她,忽然笑出了眼泪:“绾绾,不管你说我什么,我都不会放你离开,我要带着你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对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你说好不好?”
“你一定会答应我的。”他死死盯着孟绾,眸中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若是没有魏桓横插一脚,你本就该是我的妻子!”
孟绾盯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开口:“可他也并不想娶我,不过是圣命难违罢了,你何必埋怨他?”
云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大笑三声,“这话是魏桓对你说的吗?”
这个反应不太对。孟绾心下诧异,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云阑冷哼一声:“不愧是摄政王,心机深沉诡谲莫测,分明是自己使了卑劣手段强抢他人之妻,竟还敢做出受害者的模样!”
“呸!他便不怕一个天雷下来劈死他!”
云阑似乎是恨极了魏桓,眼底泛红,爆出血丝来,大有生食其肉之感,“他见色起意,伪造圣旨,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不敢承认。”
孟绾怔了怔,“你说什么?那圣旨是他伪造的?”
“绾绾,你果真太单纯了。”云阑阴沉一笑,死命朝魏桓身上泼脏水,“他那样的身份,小皇帝哪里敢给他赐婚呢?他在骗你,只有我不会骗你,只有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绾绾,只有我爱你。”
孟绾心乱如麻。
不是为了云阑,而是为了魏桓。
听云阑话中的意思,他们的婚姻,是魏桓的意思。他不是被强迫,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两年来,他如此的冷淡?
他是她的夫君,可她从未看懂过他。
云阑仍旧在一旁说话,“绾绾,世上没人比我对你更好……”
孟绾撇了撇嘴,冷冷看向他:“别人不会将我绑起来。”
“云阑,你已经疯了。”
“疯了?”云阑轻轻一笑,盯着她明艳动人的脸,痴迷地舔了舔唇角,“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知道啊。”
“傻绾绾,我爱你,当然要让你喜欢我。”他笑的阴沉,“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也可以和以前一样,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样都行。”
“我为了做了这么多,你感动吗?”
孟绾不感动,只觉得毛骨悚然,手臂上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几乎是不可置信,“你是说,以前也是假的吗?”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云阑轻笑,忽然变得柔情似水,“绾绾,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只有我爱你是真的。”
孟绾未曾言语,指甲扣着手心,将掌心的嫩肉都抠出血痕来,唯有刺骨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云阑,你疯了。”孟绾闭上眼,冷冷开口,“你冷静一点,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
“没关系。”云阑格外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
孟绾浑身一颤,云阑恍然大悟,抱怨道:“你瞧,我忘了给你找衣裳穿,你不该拦着我,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孟绾抿唇不搭话。
云阑不以为意地拍拍她的头:“绾绾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的毫不留恋,孟绾闭上眼,一动不动地躺下。
云阑疯了。
他真的疯了,那是什么屁话?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云阑是那样的人。
是她的错,云阑是为她才变成这样的。可是,她却不得不将云阑交给魏桓,接受律令审判。
做错了事情,一定要接受惩罚。云阑说,他在京城内外准备了很多埋伏和暗桩。对一个地方武将来说,这是谋逆的大罪。
她已放过他一次,换来的是恩将仇报。这浑浑噩噩的几个月,就是最大的报应。
这次,她总不能再叫自己陷入陷阱。
现在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
否则京城那么大,不知魏桓何时才能找到她,只能靠自己。
孟绾手指屈起,轻轻敲击着床沿,一下一下极富规律性,却有几分急促。
窗户纸忽然被撕响。
刺啦一声——
伸出一个头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人看见孟绾,忽然现出喜悦的神情,轻喊一声:“王妃娘娘。”
孟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仆,随意问:“你是何人?”
那人道:“卑职是摄政王派来找娘娘的,还请娘娘随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