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阑柔声道:“绾绾,你不要怕,只要你说爱我,我就放了你。”
孟绾冷眼看着他。
若说方才匕首刚横在脖颈上时她还有几分害怕,此刻,便只剩了哀伤。
云阑已经偏执到了没救的地步。
她轻轻道:“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变成这样。”
却不肯说一句云阑想听的话。
云阑慢慢将匕首从她脖颈上拿开,刀尖对准她的脸,癫狂笑起来:“绾绾,你这样维护他,可没了这张脸,魏桓还会爱你吗?”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云阑。”
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剧痛从孟绾脸上传来,痛的浑身发颤,捏紧了指尖,咬紧牙关不肯露出一丝软弱。
鲜血滴滴答答,从她脸上落下,明艳动人的脸颊,霎时有了瑕疵,云阑满意地笑了笑,“绾绾甚美,以前不能及也。”
孟绾抬手,摸了摸剧痛的脸,看着手上的鲜血,冷声道:“云阑,你是个疯子。”
“疯子又如何?只要你在我手上,他们就要投鼠忌器,我一样能带着你浪迹天涯。”云阑温柔起来,“可是我现在不想带你走了。”
“是你先变心,先对不住我。”云阑恨声,“我要把你留下来,让你一天天承受,被所爱之人背叛的苦,看着他不爱你,和别人卿卿我我。”
“绾绾,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苦了。”
他将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在孟绾耳边说:“你放心,你会长命百岁,一天天经历折磨。”
说完,他攥着孟绾的衣领将人扯下马车,匕首横在她脖子上,冷声道:“让开。”
官兵们不敢言语,紧紧跟着他,不敢远不敢近,屏息盯着他。
云阑似乎并不想逃走,而是在拖延时间。
孟绾垂下眼眸,看着衣领上干涸的血迹,陡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她脸上的伤,若是救治及时,自然轻轻松松就能治好,只有耽搁的时间长了,肌肉干涸腐烂,才会在脸上一辈子。
他不想活了。
却要拉着她一起坠入阿鼻地狱。
想通关节,孟绾前所未有的冷静,看着小队长:“上来,杀了他。”
云阑将她攥的更紧:“绾绾,你好大的胆子。”
孟绾森然冷笑:“大不了你杀了我,脸都毁了,我活着做什么?”
官兵们仍是不敢动。
云阑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破空之声在耳边划过,一支箭羽从不远处飞掠过来,打中云阑的手,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上。
不远处,魏桓手持弓箭,箭头闪着寒光,对准了云阑的额头……
官兵们见状,一哄而上,一刀砍在云阑身上。云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只手死死攥着孟绾,凝血的眼眸盯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珍宝。
一刀一刀落在身上,云阑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为她捋了捋头发,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绾绾,我在下面等你。”
孟绾猛然后退一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魏桓将她从背后抱进怀中,声音泄露了焦急和失而复得的惊喜:“绾绾!”
孟绾怅然看着云阑的尸体。
他被砍了好多刀,血肉模糊,原本俊美的脸颊划了好多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怔怔道:“把他送回西南吧。”
云阑是云阑,云二哥哥是云二哥哥。她的云二哥哥,本就应该永远生活在西南辽阔的土地上。
魏桓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颤着手靠近却不敢触摸,“你的脸……”
孟绾心猛地一沉,牵起勉强的笑:“很丑是不是?”
魏桓却问:“疼吗?”
孟绾怔了怔。
他闭了闭眼,“我们去看太医。”
孟绾拉住他的手,指了指云阑的尸体。魏桓不愿再计较这些,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伤随意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办。”
便匆匆忙忙带着孟绾走了,留下的烂摊子,自然有王府的长史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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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回到城内,早已备好的太医看着孟绾血肉模糊的脸,蓦地倒吸一口冷气。
贵族女子脸比命还重要,那是她们赖以生存的资本,若是哪家小姐夫人脸毁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更何况,摄政王妃姿容绝世,却家世平平,本就是靠着绝色相貌才得以高攀王府,今日脸上受了这样重的伤,日后该怎么活?
虽然都说摄政王对王妃一片深情,不纳二色,可那也是因为,王妃的确美的一骑绝尘。
都说医者仁心,太医此刻也不禁为她发出一声叹息。
孟绾呆呆的,什么话都没说。
她心里还是很难受,脑海中不停地回忆起从小到大的云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就这样直接死在自己跟前,让她心中惶惶不已。
魏桓抿了抿唇,安抚地握紧她的手,和太医讨论起她的伤势。
“伤的太重,愈合本就艰难,偏偏又在脸上,一些药没法子用,只怕这疤痕难除。”
“无妨。”魏桓道,“将伤口治好,能痊愈就好,至于疤痕……那不要紧。”
他叹口气,握紧孟绾的手。
孟绾垂下眼眸,这才回神,低声询问:“我的脸毁了吗?”
她的伤心很能感染人,让人感同身受了。
魏桓心疼坏了,连忙道:“没事,我会广询天下名医,定给你治好。”
他并非惑于皮相的人。
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绾绾自幼生的好看,想来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若让她强行接受,还不如给她一个希望。
若她觉得自己能好起来,就不会伤心了吧。
只要她不伤心,撒谎就撒谎吧。
孟绾却什么话都没说。
从云阑划破她的脸,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定是毁了的。可此刻听着魏桓这样说话,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她同床共枕了两年的枕边人,此刻在意的却只有她的脸,而不是她的心。
云阑说得对。
脸毁了,他还会爱你吗?
不会了,世上的男人大抵如此,就连云阑,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男人,都觉得她是因为美色才得了魏桓垂青。
在男人的心里,大约只有美色,才是他们在意的。
孟绾扯了扯唇角,牵动伤口,一阵剧痛,她却没有喊,只慢慢放平了唇角,不敢再动。
魏桓看的心惊胆颤,连忙道:“你快别动了,多疼啊。”
他自己受过更重的伤,觉得无甚在意。可是这伤长在绾绾脸上,就好似在他心尖上割了一刀,痛的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着急地看着孟绾。
孟绾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侧目看着魏桓,“王爷,若我变成了丑八怪,你会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