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头上面的热度,倒不是这两个警察给吓出来的,而是中了茅同真的烈阳焚身掌。
在山里的那一个星期,因为缺医少药,我的内伤一直都没有办法痊愈。
杂毛小道曾经介绍过茅同真这掌法的厉害,修炼不易,功成凶猛,这家伙之所以能够名列茅山十长老的位置,跟他这门功法,其实有着很重要的关系。这玩意,打入人体,真气很有腐蚀性,余毒,非独门解法,不能清除,歹毒得很。我尝试过用山阁老的法门行气,结果浑身火辣辣的,烫得厉害,而且肥虫子在都没有用,这玩意阳毒,与肥虫子有些相克,两者斗得很凶。
只是那阳毒已经融入我的身体里,越斗,我便越是痛苦,难过得不行,山里面虽有药草,但是不全,虎皮猫大人虽然有缓解阳毒的方子,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正是我们冒着巨大危险,出山的原因之一。
然而我的身体内,除了茅同真打我的那一掌,还有就是寨墙上面,那纸鬼点灯术射出的那一道黑光,也在作乱。那黑光就是一根肉刺,深深扎在我的精神烙印里,鼻涕虫一般,甩也甩不掉,而它冥冥之中,又跟外界有着一缕联系,要不是大师兄送来的青铜遁世环,帮我们遮盖气息,说不得一出暗河,就又被找到了。
如此一阳一阴,是不是发作,将我折磨得痛苦不堪。
反倒是有着肥虫子不断修补,伤愈之后的杂毛小道皮光肉滑,生龙活虎,对着一身暗疾的我无限同情。在山里的时候,他就破例用大六壬,帮我卜了一卦。结果在算完之后,杂毛小道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如此倒霉,以下有一段很经典的对话,发生在我们俩儿之间,节选如下:
杂毛小道:咦,你今年多大了?
我:23周岁,呃……翻年就24岁了,咋的?
杂毛小道:你底裤什么颜色?
我:呃,黑色啊……
杂毛小道(暴怒):本命年,你还不穿红底裤,脑壳进水了么,想死啊?难怪最近一直倒血霉,你丫也是半个行内人,就不能够稍微讲究一点么?害得老哥我陪你亡命天涯——走,进城就去买底裤,红色的!妥妥的!
……
虽然我极不情愿承认这个说法,但是杂毛小道却还是把我们之所以这么倒霉的原因,全部归结于最根本的底裤问题上面来。这也是刚才那个实习女警蓝小仙,从背包里面搜出一条红色底裤的原因。
同样的底裤,我包里面还有整整一打。
杂毛小道弄来了一些冰水,浸湿毛巾,然后给我的额头敷上,虎皮猫大人扑棱着翅膀飞进来,见我这般模样,然后略带关心地问:“又发作了?”
杂毛小道点头,而小妖则握着我的手,说臭屁猫,怎么办?
虎皮猫大人在我身上的被子走来走去,有些忧愁,说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这样子不行——小杂毛,这样子,你去县城里面转转,找几家药店,照我给你的方子抓药,记住,分开抓,不要集中,这样很容易被人摸到路子的。这方子的主味,是雪莲,一定要五年的,多一年不行,老了,少一年不行,药力不够。最好是天山的,不行的话,这附近雪山采下的,也可以。
杂毛小道苦着脸,叹息,说他小的时候,他大伯有事没事,就给家里面寄那玩意,当白菜嚼,现在临时若想找,只怕是很难搞到手。唉……
他起身准备出去,我拦住了他,说等等,我这烧火儿劲过了,一同去。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也有巫医一节,所以对辨识药草,我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而且,真正像个病人一般在这里挺尸,倔强如我,倒也是不太乐意的。杂毛小道也能够理解我的心情,点头,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的体温恢复如常,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跟着一起出门。
小妖非要跟着去,不过她的目标也很明显,我们好是一通劝,让她留房间里面看管行李,不然要是被秘密搜查出来,只怕我们又要跑路了。
这是大事,小妖噘着嘴巴磨蹭一会儿,无奈,只有让我把朵朵和肥虫子留下来,陪她。
毕竟,两把鬼剑,一把缴获镇压的飞剑,还有好多家当,都在这里呢,闪失不得。
我和杂毛小道摆脱了小妖的纠缠,出了房间,走过旅社前台的时候,那个老板娘茉央走上来,说两位小兄弟,多有得罪了,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上面的规定……
我苦笑,说哪里,只是耽误您挣那二十万了。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见我这般说,知道我们心中有怒气,于是好言相劝,刻意地说了很多乖巧的好话,我们也有事情,
懒得跟她掰扯,于是稍微说几句,便不再聊,跟她说此事揭过,下不为例。
出了旅社,我们往北走,宁南县城并不算大,我们问了几个当地人,然后走了几家卖中药、藏药和彝药的铺子,分批分量地买了一些药材,然而治这伤的主药,就是那五年份的雪莲,这小地方却是没有的。问了好几家,即使有雪莲,也没有符合虎皮猫大人要求的,颇为无奈。
我本来琢磨着如果没有,那么差不多也就凑合着,然而杂毛小道不愿,说不行,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我们转到了下午,有一个药店老板告诉我们,说在城西口那儿,有一个土市场,有很多乡下人拿着些土特产过来卖,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撞上了,买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要么,就去找倒松茸的汪涛,这个家伙路子野,说不得就有,不过也得花老鼻子的钱。
那老板说得对,其实即使他真有五年头的雪莲,我们未必能够出得起。当初跑出来的时候,我们的相关帐户已经被冻结了,即使没有被冻结,我们也不敢去取,就怕暴露了身份;老万给了我们一万元的跑路基金,一番花销,用了小三千,而刚才买药,又花了两千,剩下的五千来块,哪里够花?
听到这话,我和杂毛小道二话不说,出门左转,直奔城西口的土市场。走的时候我还问杂毛小道,说你不是认识那汪涛么?我们干嘛不去找他?
杂毛小道叹气,说认得是认得,不过交情泛泛,跟万一成那种过命的兄弟,是没法比的。如果我们去找他,先不说可靠不可靠,要万一可靠,也未必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咱们。这世界上,有的人可以不问缘由,两肋插刀地帮你,那叫做士,士为知己者死的士;有人却不会,心里面,只有自己,容不下别人,这个也叫私,自私的私——汪涛这家伙,是后者,酒肉朋友而已。况且,咱也不能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