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刚才善扬真人力压湖蛟之事,虽然多少也因为那湖蛟受了重伤的缘故,但是能够做到这种境地,的确是要比望月真人厉害许多。
当然,要说怕,那倒也未必,毕竟有一字剑在,再加上我和杂毛小道,还有神秘的慈元阁阁主,孰胜孰败,这也是未知之事。不过龙虎山有接触的意愿,这自然是最好的,要不然双方的筹码都有,万一冲突起来,其实最是不好,一旦出现些人命,那就真的是解不开的怨结了。
然而大家这大过年的,不顾天寒地冻,湖水冰冷,跑到这洞庭湖深处来,毕竟不是为了斗气争锋,败了那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但倘若是胜了,也没有人给咱奖励不是?
我们在船头等待,瞧见那小艇之上的却是龙虎山殷鼎将,攀着软梯上了寻龙号之后,与我们拱手致意,说善扬真人听说那日夜晚湖蛟追杀,是慈元阁阁主救了他们,所以特意邀请我们上岸一叙,喝口热乎的蛟龙汤,一来呢是要表达感激之情,二来呢,也是想与这边沟通一下,免得到时候起了冲突,平白浪费时机。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然而白天鱼头帮夺船之事,慈元阁阁主却并不愿意离开自家的寻龙号,如同不愿意离开自己宫殿的王,自然是委婉地拒绝,然而他又不愿意放下与龙虎山沟通的机会,正思忖着,旁边的少东家方志龙自告奋勇地上前,说他愿意替父前去会见善扬真人。
按理说,让少东家代替会见,其实并不是很好,身在船上,却视而不见,这事情对于身为十大高手中名列前茅的善扬真人来说,实在是一件比较不尊重的事情,但殷鼎将似乎并不太介意,点头同意之后,转过了头来,瞧向了杂毛小道和我,若无其事地说道:“对了,真人听说名声大噪的陆左、萧克明也在船上,所以让我请二位也上岸一叙……”
这话说完,我便明了了,原来所谓找慈元阁上船会晤,仅仅只是一个幌子,龙虎山的主要目的,从来都只是我们两个,或者说,就是刚刚打败望月真人的杂毛小道。
听到了殷鼎将这话儿,船上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先前因为罗金龙失踪一案,杂毛小道刚和望月真人打了一架,凭借着李道子遗留下来的福泽,险胜望月真人,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子,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杂毛小道是凭着自身实力赢过望月的时候,只有我和小叔晓得,杂毛小道只能胜这一次。
血玉既碎,那边没有下一次了。
倘若我们上了岸,善扬真人倘若耍起了无赖,要在岸上弄死我们,下了黑手,只怕我们又要遭一大难。我瞧向了杂毛小道,瞧见他眯着眼睛,稍微一思虑,然后点了点头,说我也有许多日子没有见过真人容颜了,是该拜见一下了,容我回房收拾一番,以示珍重。
殷鼎将拱手说好,而我则跟随着杂毛小道、小叔一同返回船舱,一离开龙虎山诸人视线,我便问杂毛小道,为何要去趟那浑水,参加那劳什子鸿门宴?
杂毛小道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陆左,不要因为恐惧而逃避,越是害怕,越要面对,当然,你也别太担心了,善扬他好歹也是修行门中的前辈大拿,不会那么下作地偷袭下手的,只不过是想见见我们,看看什么成色而已。你表现得越淡定,他便越高看你一眼。
我心中忍不住哼,想着你们这些带翅膀的家伙,个个都是背信弃义之徒,还好意思说?这念头一起来,我便自个儿笑了——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
回到舱房里面,虎皮猫大人不见踪影,小叔便拉着我们交待嘱咐了一番,然后送我们翻身下了船。乘着小艇,我、杂毛小道、慈元阁少东家和坐阁道人刘永湘很快便登了岸,岸边篝火鲜明,煮熟的蛟肉香气四溢,殷鼎将带着我们,一路走到了岸边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处,禀告了一声之后,方才请我们进去。
帐篷很大,中间一个矮茶几,坐着一圈人儿正在就食,我们认识的只有罗鼎全和傲气青年小天师,旁边的都是几个长老人物,至于望月这个老匹夫,却是没有瞧见。
帐篷中的高手云集,然而所有人的光芒都给坐在正中间那个虬髯客所遮掩,这是一个满脸虬髯的老者,头发乌黑,端端正正地挽成一个道髻,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了细腻而健康的红色,瞧不出年纪,但整体上看去,不像是焚香念咒的道士,反而像是个战阵之上厮杀的汉子。
他便是善扬真人丁荣涛,龙虎山的第一高手,以一人之力撑起天师道顶级道门资格的男人。
此刻的他并没有如旁人一般在啃着蛟肉,而是眯着眼睛,平静地等待着我们的到来,当我们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倏然睁开,然后朝着我们这边瞧了过来。他的目光并不锐利,温润而柔和,仿佛那老爷爷慈祥的注视,然而却清冽如那山泉水,浸润我的心头,让我心中生不出半点隐瞒的念头,感觉自己一眼即被人看透一般。
高手都有这般的本事,仿佛存在于坚韧的意志层面。
帐篷内本来言语纷纷,然而我们的进来使得里面的诸位都陷入了沉默,都一齐瞧着我们。
被一圈高手环视,这种凝视的压力感极大,慈元阁少东家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然而杂毛小道却毫不怯场,朝着正中的善扬真人拱手,朗声问好道:“真人好久不见,小子茅山陶师门下萧克明,给真人您请安问好了!”
场中所有人都寂静无声,仿佛都能够听到针落之声,短暂地沉默过后,那善扬真人哈哈一笑,脸上的胡须不断抖动,然后伸出了手来:“令师真是个会教徒弟的人,我说天下间谁在用符之上,还能够胜过望月,今日看到你的模样,的确是将你师叔公的本事学了不少。不错,不错,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便都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
杂毛小道躬身,再次拱手说道:“真人这般说,晚辈可承受不起,折煞了,折煞了!”
善扬真人伸手,说坐下吧,来,寒夜漫漫,喝两口热汤,暖暖胃。
龙虎山诸人给我们让出了四个位置来,我们客气几句,便坐了下来。原先闻到那漂散而来的肉汤味,舌头都忍不住掉下来了,然而此刻瞧见摆在身前这一碗汤,里面拳头大的湖蛟肉上还有些血丝,显然经过这么久的熬煮,都煮得不透,我瞧见旁边的龙虎山几人吃得津津有味,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有胃口,反而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
瞧见我们几个不吃,旁边的罗鼎全解释道:“这湖蛟的肉太多年了,积聚了它一身精华,凝固得很,非要大火熬煮上三天三夜,方才熟透。若说要好味道,煮透了最好不过,但是想要对人体的好处,莫过于此时,这半熟而非熟之间,最是滋补,所以各位单吃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