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

作者:冬天的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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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摇落,黄叶堆积,往年此时,正是蟹肥菊美、黄酒醇香,宴请往来正多之时,而今年的京城却格外冷清。

    天子自打北河围场归来,心情就不大舒畅,那些人精般的臣子,早就约束族人谨言慎行,老老实实窝在府里。

    太子妃舒雅却回了娘家。

    这日天一直是阴的,下了马车时正飘起了细雨,两个宫娥,一个仔细扶着太子妃,一个为她擎着伞。

    因走得急了,雨丝如绵针般簌簌打在脸颊上,刺得脸颊生疼。

    太子妃却顾不得这许多,反倒走得更急了些,软底绦金绣鞋早溅了新泥,宝石青织银丝的裙边片刻就污了。

    “太子妃,您慢点走。”擎伞的宫娥忙把伞倾了倾,替她挡住冰针般的雨丝。

    太子妃索性把推开,步子更快:“不必了。”

    等进了门,就打发了宫娥下去,扑到父亲脚边,泣道:“父亲,您帮帮太子吧。”

    太子妃之父舒翰乃吏部左侍郎,实打实的位高权重。

    更难得的是,舒翰不过四十出头,将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至少在太子妃成为皇后娘娘以前,在这官场上是有大能量的,将来因着女儿封侯,那自是一片新天地。

    舒翰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太子妃之位是怎么落到他家的。

    昭丰帝母族不盛,当年夺嫡很吃了一番苦头,等到他娶妻时又不想妻族一家独大,选了个寻常勋贵家的女儿当皇后。

    可谁知皇后去的早,留下太子又成了没娘的娃,这下昭丰帝就头疼了。

    娶个妻族有力的吧,又怕将来太子登位拿捏不住,外戚权重,娶个妻族寻常的吧。几个成年皇子母族高贵的不少,现在太子就得麻烦了。

    舒翰年轻有为,官至吏部左侍郎,门生遍朝不敢说,那肯定也是不少的,最妙的是,他只有舒雅一个独生女儿,便是将来想外戚弄权,没有儿子弄来摆着看么?

    昭丰帝还年富力强,史上那些太子当久的。最后结局似乎都不怎么样。

    当时昭丰帝选了他家闺女,舒翰就知道,昭丰帝对太子是真心护着的。

    既然看清了这一点,他当然乐意将来混个国丈当当。

    可谁想到,竟然还有太子这种猪队友!

    舒翰一想到他那倒霉女婿,就忍不住牙痛。

    你说你要是扯别人后腿,也就罢了,谁让你是太子呢,别人都得围着你转。可你扯自己的,这就不好了吧?

    都说患难之时见真情,这太子可好,一辈子恐怕都遇不到一次的患难机会。直接就引向皇上去了。

    那可是大虫啊,让皇上和你共患难,是不是过了点儿?

    想着这个,舒翰心里直发冷。

    太子本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平庸,所依仗的不过是嫡长罢了。

    几个成年皇子迟迟没有封王就番,未尝没有对太子或磨练或替换的意思。

    帝心。那可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舒翰自诩揣摩出那么一两分,现在也不敢肯定,昭丰帝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

    “父亲——”舒雅见舒翰迟迟不语,又喊了一声。

    舒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女儿。

    短短不到一个月,女儿瘦的就有些脱形了,眼下一片乌青。

    对这独生的女儿,舒翰是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见状轻叹一声,才道:“雅儿,你哭哭啼啼,哪有半分太子妃的风范,为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舒雅止了哭泣,半仰着头道:“父亲,您有所不知,今日太子去侍疾,又是连父皇的面都没见着,反倒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几个,整日守在父皇身边伺候着,再这样下去,女儿怕——”

    昭丰帝那日到底是受了些惊吓,又因为太子这事郁结于心,自打回来后,身子就不大爽利,这段时日上朝的次数不多,一直在静养。

    太子失了圣心一事,已是心照不宣了。

    “帮,你让为父怎么帮?”舒翰叹口气,“这是他们父子的心结,还是要看太子怎么哄得皇上回心转意。为父若是插手,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那,那太子该怎么办?”

    舒翰有些恨铁不成钢:“做好一个孝子该做的事!”

    “孝子该做的事?”舒雅喃喃念着。

    舒翰把她托了起来:“雅儿,你也该回去了,你现在是太子妃,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再乱了分寸。”

    “嗯,那女儿这就回了。”

    直到舒雅走了,舒翰还是靠坐在太师椅上出神。

    没有母族庇护,太子所依仗的就是今上不愿乱了长幼尊卑的心,以及那微薄的父子之情了。

    天家无父子。

    若是,若是不成——

    舒翰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扶手,光线阴沉,显得他脸庞也晦暗不明。

    太子东宫,宫娥走路都轻手轻脚,步子不敢大,裙裾不敢晃,环佩簪钗不敢摇,生怕什么异响就招出祸事来。

    太子妃衣裳都没顾上换,匆匆进了内殿。

    太子眼中有了亮光,一把抓住舒雅的手:“岳丈怎么说?”

    舒雅有些迟疑:“父亲说,让您做孝子该做的事……”

    “孝子该做的事?”太子闻言有些恼了,把一个青瓷茶杯掷到地上去,“难道本宫孝心比几个弟弟少么?”

    真是看不出啊,他那些好弟弟,平时一个个装模作样的,到了这时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他还没被废呢!

    太子越想那日的事,越是憋火。

    他又不是故意的,任谁面对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大虫,能剩多少理智?

    要是知道当时自己逃命的方向是奔着父皇去的,他情愿被大虫咬上一口了。

    可想到这,又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