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慧娓娓道来:你最怕走进现场,摄影机准备开动,工作人员全部各就各位,忽然之间,他们转过头来,对你发出嘘声。
此言一出,最最讶异的是方侨生,那么多人当中,只有她最熟悉余芒的噩梦。
文思慧没有可能知道,除非,方侨生打个突,除非余芒说的都是真的。
文太太打断余芒的思维,“余芒,你的朋友叫你。”
余芒抬起头来,众女正在朝她没命地使眼色,过去一看,只见思慧一人赢四五家,统吃,大伙输得光光。
思慧问余芒:“她们可是不高兴?”
“没有,只不过时间到了,有事,想先走一步。”
思慧并不勉强,孩童般丢下游戏,走近窗口一看,“喔,张可立来了。”
众人如蒙大赦,松一口气,顺利离开赌桌,由余芒率领着离去。
余芒在门口碰到张可立,由衷向他问好:“可立兄,加油。”
“余芒,谢谢你,对,新戏几时开?”
“乐观点是下月中。”
“你觉得思慧怎么样?”
“方医生说天天有进步,但仲开与世保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思慧。”
张可立笑笑,“我反正不认识从前的思慧。”
余芒笑,“这话应当由我来说。”
既然思慧愿意忘记,大家也可以效尤。
“明天我陪思慧见方医生。”
“那我们在侨生那里见面。”
上车,看见整组人苦瓜般脸,便问:“这是干吗,这是活该不是,谁强逼你们来?”
小薛先问:“她会不会痊愈。”
余芒反问:“由植物人到现在,你说痊愈没有?”
小林抢着说:“可是她的智力有缺憾。”
“难为你们输得一败涂地,还瞧不起人。”
大家不再言语。
车子直向市区驶去。
过一会小刘说:“我不介意像文思慧。”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真的,尽记得有趣的事,可爱的人,没有痛苦。”
“又不必苦干,往上爬,遭遇失败,不知多好。”
余芒双眼看着窗外。
“基本上永远像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灵感一到,又会偶然效仿大人言行,甚富魅力。”
余芒轻轻地问:“既然如此,方才骤见思慧,你们为何震惊?”
小林轻轻地说:“因为我们恋恋风尘,不能自已。”
余芒答:“文思慧的世界从来与我们不一样。”
靠双手闯天下的职业妇女生活中遭遇无数奇人怪事,神仙老虎狗,什么都有,天天向人,人亦向她们展示喜怒哀乐,世界好比游乐场,人群熙来攘往,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曾有自我,也迟早迷失自我,终归如鱼得水地生活下去。
文思慧的天地自开始就只得她一个人,仲开与世保也并未能真正介入,到非常后期,才容纳了张可立。
挤在车厢中,只听得小薛忽然骂:人笨,手脚也笨。
小林不服,“你这算讲话?”
“我骂自己,人家笨才不关我事,感激还来不及,没有笨人,哪里能衬托得聪明人冰雪可爱。”
小刘瞪眼,“黑墨墨的良心。”
小薛马上对日:“白花花的银子。”
余芒闭上眼微笑,她比较喜欢她的世界。
第二天余芒上方侨生医务所。
助手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无缘无故高兴得不得了,暗示余芒看她手中捧着的一瓶剪花。
余芒把鼻子埋进花堆嗅一下。
“许仲开君送给方医生的。”
余芒莞尔,万事不出山人所料。
办公室门推开,出来的可不就是许君。
余芒笑道:“唷,有人比我还早。”
仲开坦然相告,我在约会侨生。
余芒并不喜在口舌上占人便宜,却忍不住问:“是因为侨生有什么地方似思慧吗?”
仲开凝视余芒,“不,”他不以为件,“正因为侨生一点都不像思慧。”他想从头开始。
余芒一怔,听明白了,反而放下了心,笑道:“我还以为你爱的是我,不惜与世保开仗。”
仲开由衷地说,“我永远爱你,余芒。”
“是,”余芒悻悻然,“我是每一个人的好兄弟。”
仲开忍不住把余芒拥在怀中。
余芒提醒他,“人家会误会。”
身后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我了解就行了。”那是方侨生医生。
谁知道,整件事的发生,也许就是为着成全方侨生与许仲开。
这样说来,侨生得到最多。
而余芒进帐也不坏呀,她笑起来,好的故事哪里去找。
余芒转过头去,只见方医生斜斜靠在门框边,看着许仲开。
不知恁地,对感情一有牢靠的感觉,人便会放松,身体语言懒洋洋,余芒拍两情相悦的场面,也喜安排男女主角遥遥相望,尽在不言中,空气中有一股暖流,旁人若留意一下,自然觉察,如果不觉得,那是导演功力不足。
仲开沉默半晌,讪讪告辞离开医务所。
余芒笑说:“老老实实,什么时候开始的盟约?”
她俩关上门,谈起心来。
两人对调位置,余芒坐在写字台前对牢记事本与录音机,方侨生则躺在长沙发上,双臂枕着头。
她说:“自那日在医院开始。”
余芒试探地问:“你不再牵挂赫尔辛基事件?”
方侨生转过头来,“你怕我伤害许仲开?”
心理医生果然是心理医生。
余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感情这回事上,如果怕被伤害,那就全然没有乐趣,假使过分计较得失,干脆独身终老。
过一会儿余芒说:“许仲开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