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与周嬷嬷对视了一眼,周嬷嬷笑着道:“十三小姐,这事儿现在还不急,您再好好想一想,我们老夫人也再给你合计合计。”
方静宜也不坚持,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便不在提这个。有些事情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的,方静宜并不着急。
接着方静宜便又仔细地过问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问答之间倒像是一对亲祖孙。长辈慈爱,晚辈孝顺。
方静宜在三老夫人的府上待了一日,直到用过午饭,方老夫人要休息的时候,方静宜才离开回府。
周嬷嬷亲自将方静宜送出了二门。
“十三小姐,老夫人待你比待府里的小姐们还亲呢,以后你多来我们府里陪老夫人说说话,老夫人保准儿病就好了。”
方静宜笑着请周嬷嬷留步:“静宜过几日就又过来探望三祖母,三祖母就劳烦周嬷嬷您照顾了。”
周嬷嬷笑眯眯地:“这是奴婢应当做的。”
见周围只有方静宜两个贴身丫鬟,周嬷嬷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十三小姐,您回去之后只管在伯爵府好生住着,不用怕谁说你什么。无论如何我们老夫人都会给你做主的。”
方静宜感激不尽:“三祖母对静宜如此,静宜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周嬷嬷也一直对静宜关照有加……”
周嬷嬷赶紧道:“十三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当不起。时候不早了,这外头有热,十三小姐还是快些上车,早点回去歇着吧。”
方静宜这才与周嬷嬷道别,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动力起来,缓缓地使出了三老夫人的府上。从一上车就闭目养神的方静宜才终于睁开了双眼。
“小姐,三老夫人她说什么了?她还会为你争取李家的这门亲事吗?”春华赶紧问道。
方静宜笑了笑:“李家这门亲事与我再不相干了。”三老夫人再如何,也不是她的亲祖母。再她的利益与自己一家人的利益面前。自己只能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事情了。可是刚刚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春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茫然。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家小姐很像要摆脱这门亲事。茫然是因为她不知道从此以后她家小姐要何去何从。毕竟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是以为小姐是要嫁到李家去的。
相对与方静宜和春华,心思憨直的秋实要想的简单的多。反正方静宜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去不去李家她都是无所谓的。
周嬷嬷送完了方静宜回到三老夫人那里,刚刚还说要歇着的三老妇人一身整齐地坐在榻上。
“静宜走了?”
“已经走了。”周嬷嬷走到三老夫人身边立着。
三老夫人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榻上。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终究还是对不起婶婶地托付了。”
周嬷嬷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为三老夫人捏起了肩膀:“奴婢说句实话,这事儿也怨不得您与老爷。实在是李家太咄咄逼人了,您也是没有法子。自顾都不暇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十三小姐。咱们府上还有一府的少爷小姐的前程要顾着呢。”
三老夫人叹气:“正是这个理儿。但凡我能给她出头的,自然会给她出头,实在是这一次……哎……这次孙家出事,朝中牵连甚广。许多以前与孙家有过来往的人家都是如惊弓之鸟。我们方家与孙家到没有什么太大的瓜葛,偏偏这李家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封早年我们太老爷与孙家太老爷来往的书信。尽管如今我们太老爷已经有些不管事了,方家老太爷早几年也瘫在了床上,但是那信笺在李家人的手上,难免会生一些事端。当年先皇在位的时候,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而倒下的人家还少么?以前都说当今圣上性子软弱仁善,与先帝不同,可是这次看他收拾孙家那些人家的手段。还是有当年先帝的影子的。
周嬷嬷附和道:“可不是么,龙生龙,凤生风。皇上自然是像先皇的。”
三老妇人靠在榻上道:“若是静宜的一桩婚事。能换来我方家一门人的安然无恙,那也算是值得了。”
周嬷嬷想了想,道:“说起来,这十三小姐也真是一个可怜人。偏偏性子又是极好的,有时候奴婢看着她也为她可惜呢。”
三老妇人点头:“静宜是个不错的,就是命不好。这次也算我们这一房欠了她的,今后我自然会尽力为她谋一个好的前程。”
周嬷嬷道:“可是刚刚听十三小姐那意思,似是堪破红尘了的样子。”
三老夫人笑了笑:“她年纪还小,懂得些什么?见别人遁入空门,自己就以为那是一条什么好路子。总不过是一些走投无路的人罢了,如当年她的母亲那样。我尽力为她谋划着看看吧,实在是找不着像样的人家了,也只能由着她了。毕竟找一户不像样子的,她看不上,我们也会被人笑话。而出家是她自己的选择,最后要怪也怪不到我们身上了。”
周嬷嬷闻言心中叹息,她倒是真心希望老夫人能给方静宜寻到一门好亲事,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难。那就再等一两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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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孙家以及另外两家这次被抄的家族的处置,顺德帝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连过堂,取证之类的程序也不过是短短的几日就已经过了一个遍,众臣们这才惊觉,或许皇帝盯着这几家已经不适一时半会儿了,偏偏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预兆。于是众人这才明白,顺德帝的心思之深沉比之他的父皇建武帝不可谓不深。
因此等到处置结果出来的时候,朝廷中保持沉默的更加多了一些。顺德帝这次打了一些人一个措手不及,他的真实意图,还需要揣摩揣摩。
三娘最后听到的结果就是,孙家老太爷因早已经中风瘫在了床上,这次连上堂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皇帝念在他老朽,又是病体,便恕了他死罪,让他再狱中思过。而孙金生的二伯孙仲坤和他的嫡兄却是因牵连太深而被判了斩首,只是因为已入了宫的高僧说今年不能造太多的杀孽,否则凝聚的怨气将会影响朝廷运势,这些死刑犯们暂时被判了死缓,留到了明年的秋后。而其余人则被判了流放。家产全数没入国库。
平心而论,这些处置算是轻了的。国家正当灾年,皇帝也是十分相信运势一说的,所以原本应当判斩首的许多人都因此而得以存活。只是原本被皇帝开恩饶了一命的孙家老太爷却是突然以头触墙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