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衡吃惊地收住枪。没想到许月娥可以跟他打得难分难解,她的枪盾攻防战术让他应接不暇,没想到长枪与盾牌可以这样配合使用,李光衡从军多年,从未见过。
特别是她枪势凌厉,几乎招招以命博命,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心寒不己,听说舜乡军都是这样拼命,怪不得他们可以打得鞑子兵抱头鼠窜。
李光衡满脸的欣赏之色,他最爱勇士,虽说对方是个女的,也抑止不了他对许月娥的欣赏,他喝道:“好,痛快,以许小娘子的技艺,加入我己总丙队,完全有这个资格,许小娘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同袍了。”
周边几个妇人欢喜不己,许月娥静静地鞠了一躬:“多谢管队大人。”
李光衡大喝道:“丙队的兄弟听好了,以后许小娘子就是我们队中的兄弟。她与几个姐妹随军出战,你们最好对她客气点,否则的话,我李光衡饶不了他。”
丙队的军士都是七嘴八舌的说道:“知道了。”
只有己总原甲队,乙队的军士仍在旁窃窃私语,不过各人神情仍是兴奋,刚才看了一场精彩的博杀好戏,真是大开眼界,值了。
高史银呼了口气,事情总算解决了,李光衡愿意收下那许月娥就好,以后的事情,便由他自己头痛去吧,想到这里,他悄无声息的走了。杨通跟在他身后也是悄悄的走了。
此后几日,李光衡也听说了许月娥的不少往事,他却是心生怜爱,连道:“好一个烈性女子。”
他有意收许月娥为义女,却被许月娥冷冷拒绝:“大人厚爱,只是月娥不敢高攀。”
该事在舜乡堡引为笑谈,李光衡颇为尴尬,他私下对高寻道:“高兄弟,我也是一片好意,那许小娘子怎么就不领情呢?”
高寻能怎么安慰李管队呢?只得苦笑不语。
崇祯十年三月十日,出境哨探的夜不收回来,十一日,温方亮的丙总军马。还有高史银的己总兵马,奉王斗之令,离开保安州境,往蔚州方向而去。
高史银领的己总军士只有两百余人,有三队兵马,杨通领着乙队军士,连军官护卫在内满编的七十四人。高史银身为把总,兼任甲队的队官。此外便是新编的丙队军士,由于许月娥领了六个结拜姐妹到他队上去,他的丙队基本满编。许月娥那伙人,自然是以许月娥为甲长首领了。
临行时,高史银的己总还到舜乡堡库房内领了盔甲骡马等物,不但己总甲乙两队的军士,便是李光衡的丙队,也各人领到了一副铁甲,抚摸着这精良的铁甲,人人都是爱不释手。
大明军中步卒除了鸳鸯战袄外,向来没有资格披甲,州城下来的这些人,除了管队官李光衡外,便是高寻。也只有一副皮甲,没想到这舜乡堡的小兵,竟也可人人身披铁甲,众人都觉不可思议,又欢喜万分。
李光衡也很是感慨,他生平最喜铁甲,他手下十个家丁,他曾想给每人置办一套铁甲,却因财力不足不了了之,没想到区区一个舜乡堡,竟有如此财力装备,这让他更对操守王大人起了高深莫测的感觉。
不过许月娥几个女子却拒绝了铁甲,舜乡堡精心打制的铁甲虽比明军中的铁甲略轻,一副盔甲也重达三十斤,每个军士无论是长枪兵还是火铳兵,还各有腰刀与解首刀一把,还有其它物什需要背负。女子体弱,披着铁甲装备深感体力不支,她们便各选了一副棉甲,乃是缴获自清兵中的无铁棉甲,重不到二十斤,许月娥仍是身披她那副皮甲。
除了盔甲装备外,随行己总军士的,还有几个医士与医兽,几十匹骡马,背负一些营帐辎重及己总军士十日的粮米草料。更多的粮草需求,只能在境外解决了,此次他们出去,是去发财的。希望回来时,能满载而归。
从保安州到蔚州,经舜乡堡,辉耀堡,美峪守御千户所,桃花堡等地,才进入蔚州地界,一路都是隘口古道,路途并不好走。
行军途中,李光衡与高寻深感自己队甲中军士跟不上行军步伐,似乎连许月娥那几个女子都比他们跑得快,李光衡深感脸上无光,忍不住便要打骂手下,己总中随行的军纪官便过来喝令制止。
看着兄弟队甲的目光,丙队军士深感羞愧,自己竟连娘们都不如,不过他们也没办法,他们新到舜乡堡,各方面素质的提高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拉平的。最后他们的盔甲兵器放到骡马上驮伏,余者己总中的军士,仍是背着盔甲兵器行军。
出外打仗,就算对手是不堪一击的土匪,丙队军士也是心下惴惴。不知道此次出去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只有己总老兄弟个个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他们不是出去作战,而是出去踏春郊游一般。
他们这批人直过辉耀堡,经过美峪守御千户所城,桃花堡几地时,当地守军见他们浩浩荡荡几百人,一色的青壮,样貌狰狞凶恶,还个个手持兵器,连下堡盘问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这批人大摇大摆地从自己堡下而过。
一路上,高寻很注意察看路途的地势地形,他认为,如果要保有保安州与蔚州的通路安全,控制美峪守御千户所与桃花堡很重要,李光衡也是赞同高寻的看法。
桃花堡己是蔚州地界,蔚州这个地方,在管辖上颇为奇特,乃是民属大同府,军属宣府镇管辖,与蔚州相同的,还有广昌。
在地形上,整个蔚州便如一个盆地,南部为山区,中部为河流平川,北部为山地丘陵。由于深处宣府镇内地,相对安全,人称地氯丰暖,居民繁庶,商贾辐辏。
不过到了现在,蔚州居民的繁庶己成为过去,从桃花堡过去,己经进入蔚州的平川区,路上却难得见到行人踪迹,偶尔经过一些村堡民落,尽是衣不蔽体的妇人,面有菜色的儿童。更触目惊心的是,道路两旁多死尸饿殍,却没人清理。遍地盘踞山头的土匪,富户乡绅结寨自保。,
临到吉家堡时,各人还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民,扶老携幼,挑着简单的家当,满怀希望地往保安州方向而去。高史银命几个亲卫招几个流民过来问话,这些流民见高史银几百人,一色的彪悍之徒,骡马兵器俱备。以为遇到了拦路打劫的土匪,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好在这帮操外地口音的大爷虽是外表凶恶,然神情和蔼,言道如愿如实相告,还会给这几个问话之人每人几升米,几升米啊,问个话,哪还不说的?
当下一个老者道:“小的等自柏树堡来,听闻保安州的王大人仁义,希望能到那讨个活路。”
他哭道:“实在活不下去了,去岁起,便一年无雨,今年开春,又是无雨,遍地草木枯焦。去岁山民争采蓬草而食,蓬尽又剥树皮而食。树皮殆尽又掘山中石块而食,那石味腥而腻,少食辄饱,然数日则腹坠而死。官府富户不肯放粮,民有不甘食石者相聚为盗,老汉等虽未读过圣贤书,也不肯从贼做那羞耻之事,只希望到保安州,能有一条活路给老汉等。”